“他说,古有琴圣莫公宴,谱绝曲残篇《碧落》一曲,以歌颂长空功德;只可惜是残曲,不曾在世间流传,故而不能为人知晓。”
云药的笑容僵在唇角:
越灵大陆之上,何人不知琴圣莫公宴不仅琴技高超,且贤名在外,是这片大陆上一代代人都敬爱之人。
欧阳朔将莫公宴搬出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已是足够替自己来打马虎眼了;不过他又说什么残曲《碧落》,歌颂长空什么的……明眼人一听便知道都是他胡诌八扯了出来给林老爷听听的。可是没有人说——是因为他们也看不惯林老爷这个大奸臣,心里头可都在暗暗替欧阳朔所作所为拍案叫好呢。
故,哪怕林老爷已经听出了欧阳朔是在说骗人话,他也没办法多加指责他——琴圣就戳在眼前呢,且他还特意说了是残曲——他又能说什么呢?
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昧着良心接下这个名字——亦是接下这个来自一个小少年的战书。
云药不免感叹:欧阳朔此人,面上看着那般温和无害;谁成想,内里竟这样坏心眼,且勇气挺足,小小年纪,便已经知道不惧朝廷毒瘤了——果真不得了。
不过如今云药可是还不清楚这古里古怪的名字是个什么意思;在听到东璃雪如斯唤林琅久后,她还晃神了许久,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碧落此字……怎么让人听不懂呢?
她正想着,不曾听见上首的人说了些什么,就忽然被身侧的折旧轻轻拍了拍肩头。
她回过神:“……怎么了?”
折旧使眼色让她看上首。
云药反应过来,侧首低眉。
“夫人方才想什么如此入迷?”林琅久笑眯眯地问。
她身侧的东璃雪亦将毫无温度的目光投向这边。
云药将眼垂地更低了些:“臣妇在想……娘娘身体的隐疾究竟是什么。”
上首莫名沉寂了良久。云药疑怪,抬眸看去,却见林琅久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林琅久道,“本宫是该说夫人你察言观色的能力甚好呢?还是说夫人的直觉了不得呢?”
云药垂眼,等着林琅久继续说下去。
林琅久转眼与东璃雪换了个眼色,最终由林琅久轻笑道:“也罢,实不相瞒,今日请夫人前来,除了要谈一谈在夫人与丞相才成婚之时便将丞相派遣出征,皇上想要同夫人道句歉外;还有一事,便是本宫身体里的隐疾伴了本宫多年,听闻夫人医术精湛,便想请夫人来与本宫看一看。”
云药低眉轻笑:“夫君出征本就是为了家国大事而行,此事光荣,何来道歉之说?再者说……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亦是东銮国之大事,九羽身为东銮臣妇,自然行事应当多替东銮分忧——不过,也难为娘娘如此看得起臣妇拙才,臣妇定当全力调理娘娘凤体,以安我东銮泱泱国风。”
林琅久轻轻抬手以手击掌:“好,夫人如此气量,本宫心中十分佩服。”转头看向东璃雪,挑眉笑道,“不知陛下认为丞相夫人的气量如何?”
却见东璃雪将目光幽幽投在云药身上,那冰冷似精密刀器一般的眼光仿佛要把她看出两个窟窿眼儿来。
云药只敢悄悄抬眼瞟一眼那双狂狷的凤眼,接着便又立马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要一个堂堂九尺男儿与一个女子谈论气量——且那个男子还是坐拥一个国家的主宰者——这不是太折他一个皇帝的面子了吗?
云药觉得,大约东璃雪亦是觉得与自己谈气量太不可理喻,她暗暗叹息,方要开口搭一个台阶让这位皇帝陛下下来,却忽然听他淡凉却又好听的声音先在空荡荡而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沉沉响起:
“夫人当真是一点也不在乎丞相出征一事吗?”东璃雪将修长白皙的右手指抚上自己戴了面具的脸,隐藏在面具与长指后的眼光明明灭灭,夜幕中妖冶的鬼火,跳跃着致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