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了,真的再也受不了了,与其被这样被蒙在鼓里的迷糊感环绕着自己度过为数不多的余生,倒不如让她那明明白白地正视他、正视这个世界,来得更加好过。
虽然知道结果可能是被现实的利刃刺得鲜血淋漓,万劫不复;可是,于她而言,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哪怕要她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想去顾及;她不过就是想知道他是谁、自己是谁、而这个世道,又究竟是这样的。
这样卑微得简直不值得一提的请求,她从来就没有料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低三下四地请求别人告诉自己——况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哈哈哈哈,这究竟是什么道理?什么世道啊!
欧阳朔看着她眼眸中破碎的光斑,脑中思绪已然在眼光流转间越过了千山万水。他思量片刻,终是叹息道:“抱歉,阿九,我有我的苦衷,请你谅解。”
他在岔开话题……
“我自然知晓你有苦衷,可是……”云药苦笑,“萧墨……你知不知道,我如今已是你的妻啊……你还有什么苦衷是不能与我说明白的?”
“这些事,你早晚会知道;如今,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所以,我不能与你说明白。对不起。”欧阳朔垂眼,修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了淡淡的剪影。
时候……又是时候未到……
云药抬起头,努力让眼角不经意要落下的泪倒流回眼睛里,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于懦弱,以至于失了立场。
欧阳朔静静地看着她,心疼,却又不敢上前。
她如今正是情绪崩溃之时,以她的个性,最是不愿意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的——他能做的,只是尊重她的个性,不过多地去打扰她,在她旁边陪着她,安安静静便是足够。
这是她当年在天宫时特别告诉过自己的,他某时曾将以往之事忘却许多,却唯独不曾忘了这件事。
平复好了心态,云药微微侧目瞥了一眼一直如一安静站在一侧以温柔目光陪伴着自己的欧阳朔,心底忽然没由来地一滞。良久,她沉沉叹息了一声,将胸口的郁气尽力往外吐出。
想不到,他竟了解自己的脾性至此——或许,有没有可能,自己也可以站在他的角度来考虑事情,多理解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虽说他是魔族转世,但仔细思量他如今在凡间的身份地位……
他是楚王夏侯瑾啊……是自小便因为不一般的天赋而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找借口处之而后快的皇子殿下……再加上流浪在外这许多年时所遭遇的种种匪夷所思的腌臜杂事……
他一直是个孤绝高雅之人,怎么能平白无故、心甘情愿地忍受十六年前,自己最尊敬的亲生父亲所赐给自己的一道莫须有的罪名?
于是乎,他便忍气吞声、韬光养晦十六余载,甘于寄人篱下,默默提升自己,替自己积养下属于自己的手下人脉,其目的,不过就是为了今朝一举,报十六载荣辱血泪之仇。
“那容我问你一句:你那时为何会成了萧墨,来了天胤?若我不曾估算错时间,你当时应该刚刚在东銮安定下地位不多久……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跑来天胤这张大网?”云药抬袖摸了摸仍旧酸涩的鼻子,略带着几分担忧问道。
欧阳朔表情微微愣了半刻,接着便舒展开眉眼,笑得分外温和好看,恰如不染任何瑕疵的绝世美玉,从朴素不起眼的木匣之中被人打开发掘,那一刻,大放异彩,盛世繁华。
“阿九是在担心为夫?”他笑着,上前一步,轻轻拉起她交叠在身前的一只手。
云药身体微僵,却也没有避开他。
“告诉我。”她紧紧盯着他的眼,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