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药低眉轻叹一声。这时,突然就听得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寒风送进来了一股风雪萧瑟之息,与几缕淡雅的茶香。
云药没由来地紧了紧身子,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寒意。
这一瞬而逝的寒意,颇有些类似于在表面仇恨充斥之中还包裹着不能为人所知的畏惧。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只能暗中掐住自己手心的肉,强迫自己沉住气。
如果可以……最好暂时不要让他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比较好。这样,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夫人,久等了。”
一道沉雅的男声自身侧前方不远处响起,云药一怔,但也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望去,在盖头所能留给自己的一点并不十分大的空间里,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双绣云纹软靴之上;往上看一点,是红得仿佛鸽血一般妖艳的喜服衣袂。
她没有搭腔,而是十分小心地整理气息,调整心情。
身侧之人似乎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常之处,也许是只当她是因为害羞了方才一句话也不说的吧。
听得他在头顶轻轻一笑:“阿九怎么不言语?”木头与玉质器具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有一根雕琢得十分精致华美的玉如意从外面探到她的眼前,动作轻缓地挑起遮掩了她整整一日的朱红盖头——
红烛的光亮蓦地闯入一整日不曾见过强光的眼睛,云药觉得有些许不适,遂闭起了眼。
盖头被完全掀起,欧阳朔小心拿下盖头,顺手将它与玉如意一同安放于床榻之侧的木盘中后,方才回身正视端坐于床沿的凤冠霞帔之美人。
只一眼望去,他便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控制不住地停在那处——
床边美人身披着几个月前他精挑细选的布料制成的华美嫁衣。那嫁衣剪裁精细,将那女子窈窕玲珑初长成的身姿包裹地愈发玲珑可人。
她本就精致非常的巴掌大的小脸之上此时描摹着最为妍丽动人的红妆:冰肌玉容,黛眉柳姿,眉下闭合起来的是一双形状极为秀雅的凤目,凤目之下是高挺的玉脂琼鼻,而秀鼻之下的便是一张樱桃大小的薄唇——那唇上抹了艳红的口脂,愈发衬得皮肤雪白,姿态娇柔。
她的眉心佩戴着一枚珠玉花钿——他见过她眉心装饰的模样;那是在她还在天宫的时候,自他认识她起,她的眉心便一直有一朵上古神花兲桐的神印——那时看习惯了,只是觉得好看,并没有多大的惊艳之感——
可自下凡以来,自己却再也没有见过她眉心饰花的倾城装束。他曾暗自想过,凡间的这个九羽若是眉心饰有什么额饰,与仙界的那个九羽相比究竟哪一个会更胜一筹;可如今忽然得以偿得心愿,他却莫名平添几分枉然,不知此情此景究竟是好是坏。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手里渐渐消逝而去,让他根本来不及抓住。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得多了些——
也罢……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事会伤害到她,但是,哪怕就是逼得她恨自己已经深入骨髓,自己也不能因为心软而放弃做那些事了。
做了便做了,没有可以后悔周旋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