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药跪在石垫上,任凭晨风吹起她的衣裳发尾,随着淡淡菊花冷香飘散远方。她凝视着刻在墓碑上的大篆书体几行字:
慈父李叶之墓。
简单,但与李父这简单淡然的后半生极为相配,到也算得上是合拍不别扭。
只是……这墓碑并非自己亲手所刻……到底还是没有尽到孝意,思来想去,云药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爹……”云药垂眼,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笑意,“是女儿没有用,未曾想办法将你从那皇宫地牢里救出来……不过爹大可放心,女儿定然会为您报仇,带着那苏浅月的首级前来为您下祭!安平说到做到!”
说这番话时,她的眼里波涛汹涌,滔天的怒意滚滚袭来,堪比修罗孤煞。
欧阳朔缓步上前走到她身后站定。
云药感觉到身边站着人,垂眼轻笑,遣散了眸中怒意,道:“多谢你今日带我来此地——否则,只怕我要等到报仇雪恨之后,方才能前来祭拜他了。”
他凝眸看她不簪任何珠花的发顶,叹息一声,亦随着跪下。
云药一惊,侧目看向他。
他淡笑,双眼放在墓碑上:“墓里的,是我的岳父大人,我有权利且有义务要带着我的夫人前来拜祭——虽然晚了一月,不过想必岳父大人不会介意,也该安心上路了。”
四周悠风四起,仿佛李父就含笑颔首着在角落注视着他们。
云药侧目看他清隽的侧脸,突然感到一阵安心——
“我不知我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方才能等来如卿这般知人冷暖的贴心夫君……真的是……多谢了。”云药颔首,行礼,真心实意。
欧阳朔扶住她要磕下去的头,叹息,抬起袖子一边将她额头上流下的血污擦拭干净,一边柔声道:“既然知道我是你夫君了,那么,便再也不要同我客气疏离,这就算是你最好的感谢了。”
他动作甚是轻缓,似是怕会把她弄疼一般小心翼翼。
云药任由他处理伤口,阖眼,将眸中的哀伤轻轻掩盖过去:“好。”
早晨祭拜了李父,将至晌午,欧阳朔又带着云药来到了银雪湖的支流中租了一方画舫,在水面上用午膳。
今日天气是好的,明明已是午时,却不见平日里的烈日当空,反而是轻云微遮,微风习习。
欧阳朔抬手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云药面前。云药本来正在眺望画舫窗外的湖景,一见他送了茶过来,立马接过。
“看这天光,许是一会儿会有微雨。”云药拿着茶盏回位子上坐好,抬首饮了一口。
欧阳朔抬眼瞥了一眼窗外:“无妨,反正我们下午不出门闲逛。”
云药以为吃了午饭他便要送自己回去。岂料在画舫艄公绕湖一圈的划桨之后,他们径直来到了临水而建的一处梨园。
同艄公付了船费,欧阳朔带着她上了码头,熟门熟路地进了此处名唤作“烟波客”的梨园。
进了烟波客,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但还是有眼见力甚好的小二上前来招待:“哎呀,木堇公子来了——唉,都许久不见了!”
欧阳朔微笑拱手:“是啊,别来无恙。”
那小二立马回礼:“不敢不敢。额……堇公子身边这位……可是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