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云药移开手,睁开眼,忽见芊芊端着两盘糕点站在荷叶石桥上,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
再看看四周的院门——那里也围了不少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
云药暗暗摇头,起身,对芊芊伸了伸手:“过来。”
碧天荷花为衬,藕荷纱幔为侣,映得玲珑亭里的盛装少女美得惊为天人,无需刻意敛眉开笑,拈花戏蝶,便自成一景,一眼万年。
芊芊咽了咽口水,立马小跑着进了玲珑亭,将糕点摆放在亭中小石桌上,然后伺候云药坐下。
云药拈了一块糕点,细细放在眼前打量:“月留斋的糕点……莫不是南王爷此次还特意请来了月留斋的师傅前来做糕点?”
芊芊正在倒茶,一听云药问话,忙答道:“是啊,奴婢去膳房看到桂师傅还挺震惊的——外面不都说桂师傅从来不与外人做糕点的吗?”
云药扬唇轻笑:“今时不同往日。南王如今是皇上身边最得意的皇子,若是不讨好,触怒了皇室子弟,那可不是他小小一座月留斋能伺候得了的。”
芊芊了然点头,将泡制好的茶水递与云药;云药接过,轻酌一口。
“小姐……您……方才所弹之曲,可是莫公宴传世的那曲《惜花无辞》?”芊芊迟疑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云药道:“嗯,怎么?”
“可……小姐,《惜花无辞》已经失传近百年,您是如何得知整曲的?”
“我也不知。总之觉得心里自有一曲,弹出来就是了。”
“但是……小姐您不是不通音律的吗?”
“芊芊。”云药忽然放下糕点,眼光淡淡扫过四处院门外好奇的人们,道,“你说,这个世上,可有妖魔仙神之说?”
芊芊握住茶壶的玉手微微发紧,表情也微微发僵:“这……应该不当真的吧。”
“不当真……?”云药轻笑,“可你明明就是一只雀妖,如何说得‘不当真’三字?”
芊芊震惊,瞳孔收缩几分,怔愣着盯着云药似笑非笑的眼眸,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日头渐渐上来,夏蝉聒噪的声响夹杂着远方隐隐约约传来的喜乐送到云药耳畔,她不急不缓地在桌面上敲打指尖,轻声道:“你与柔柔……应该就是七年前在雅阁里突然造访两日的雀妖,对吧?”
芊芊自知瞒不下去,故而垂眼承认:“是。”
云药笑:“所以,这个世上,是真的有前世今生,仙魔妖怪的说法的。那么,我忽然通了音律,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来,是我好几辈子前面,碰巧习的便是音律。”
见云药并没有半点排斥自己是妖的模样,芊芊松了口气;可她又听云药说的话,不由道:“小姐,您往昔……不是一般的‘通音律’,而是得心应手,造化非凡。”
“看来你果真与踱度寺的扪缘大师一样,都是知道我的身份,只是不肯告诉我。”转眼又见芊芊一副说错话了的模样,云药又道,“不过无妨,万事皆有缘数,到了时候,我自然便知道了。”
芊芊咬唇:“多谢小姐理解。”
云药笑笑,继续拈起糕点送入口中品尝。
“这位……便是我们的新妹妹,濮云?”葛蕴聚高台边,太子夏侯岫负手立在高台边,同夏侯枫指了指不远处荷塘里低头吃东西的少女,问道。
夏侯枫凝视着那个瘦削娇小的背影,回答:“正是。”
夏侯岫叹道:“如此妙人,居然被父皇母后逼死了自己的父亲……我们夏侯家,对她有愧啊。”
“何止逼死她父亲这一件事是我们夏侯家对她有愧的?”夏侯枫攥紧手,“我们夏侯家,还亏欠了她许多事。”
她救过自己,救过整个天胤。
可是……他们这个家族非但不知恩图报,却对她一家赶尽杀绝。
亏欠她的,太多了。
夏侯岫见自家六弟神色不好,赶忙岔开话题:“对了,方才她弹的曲子好啊——若是没记错,该是《惜花无辞》对吧?”
夏侯枫无奈侧目看他:“皇兄,你该不是故意打击本王吧?”
“啊?什么?本宫没有啊!”夏侯岫一脸蒙逼,委屈巴巴。
他有六个弟弟,除了五弟弟很早便离开皇宫去了丹夏,剩下的几个弟弟还算是乖巧听话,知道尊重自己这个太子哥哥。可是,随着剩下的四个弟弟渐渐长大,就只有这个六弟弟老是凶巴巴对自己……莫不是自己太子哥哥的威严没有树立好?不然为何小六老是这样不温不火地看着自己啊……
“皇兄,你忘了,本王是真的不通音律啊!!”夏侯枫将手指掰得咯咯响,面露凶光,气势汹汹地上前几步,竟将夏侯岫直直逼到墙角,“所以,你同本王这个武夫说什么《惜花无辞》啊……本王真的……是不知道啊……”
“……啊,啊啊!小六小六,皇兄错了!皇兄错了啊!呀呀呀……不要碰那里啊!……喂喂,不……不要,不要啊!哈哈哈哈,小六啊——!”
“你别动!让我摸摸啊——!乖啊~”
侍候在一边的太监宫女都心照不宣地转开眼,不去看角落里那“惨绝人寰”的“凶杀”现场。
天胤太子,夏侯岫,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
怕痒!
于是乎,每次当他说错话时,他的弟弟们都会立马跳出来挠他痒作为惩戒——偏偏他还老是说错话……
此事实乃天胤之“国耻”,说出去都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