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欧阳朔，东銮的丞相，居然给她下聘礼……要娶她？！
不可能的吧！
“不是……不是，欧……欧阳大哥，你不要与我说笑来为我开解了，其实皇帝给我下聘这事我可以自己处理的，你不必同我开这样不好的玩笑……”云药脑中清醒了些，忙伸手推他。
可不知为何，欧阳朔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却在她的推搡中纹丝不动，且笑容明媚起来。
“九九，”他扳过她的肩头，凝视着她错愕的眸子，一字一句认真道，“你听好，今日我去御将军府提亲，你的养父云飞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且……你的生父，也同意了。我同他们约好在下个月初五再去御将军府定婚期——你可明白？可愿意嫁与我？”
欧阳朔要娶她……他要娶她？
“安平，我要娶你，让你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从此与我并肩共看这天下，你觉得如何？”
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浮现出前世夏侯云向她求亲时所说过的话。她惶恐，心思沉浮，不敢轻易点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面色有些僵硬。
“你……不要说笑。”许久，她才从嘴里憋出话来。
你不要说笑，我怕我会当真。
她咬着舌头，把后半句心里话憋回去。
忽然，额上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仿佛电流穿过，害得她僵在原地。
这个感觉，如羽毛般轻飘飘地拂过，却熟悉地让她几欲崩溃流泪。
不知在漫漫长生里出现过了多少回的触觉，居然在现在成了现实。没由来地，她下意识呜咽：“槿卿……不要……不要走……”
她曾半夜梦回千百过一副场景：雪山飘白雪，四下里灰暗苍茫，有一个白衣猎猎的长发仙人背对着她渐行渐远，走向白雪中的山顶——那里有冒着火的山峰。
那个背影颀长绝尘，是她极为熟悉的，可若是要问她那个人的名字，她却是想不起来的。
梦里，她不知道那个人去那座冒火的雪山做什么——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不能让那个人走上那座山。
于是她追赶那个背影，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 还是没办法追上。她越是跑，那个人就走得越远，她根本追不上他。
最后，就只能无能为力地在雪山口，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如飞蛾扑火般坠下山口，掉进熔岩里，一点形容都看不见。
她还记得，在跳下山口前，那个人回过头对着她轻轻地笑——可惜风雪太猛烈，她实在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那个人笑着，上前几步，把她轻轻拢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如蝴蝶的翅膀般碰了碰，之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跳入岩浆。
不知为何，那个人的离开，让她恐慌地简直要崩溃。
欧阳朔知道她脑海里想到的东西——那是千年前，他毁了仙界贮藏灵元、获得神仙所需的仙力的中枢，冰灵湖。这使得仙界大部分灵元全部掉入凡界，从而让原来普通的凡人拥有了修灵的能力，几乎所有凡人都有机会飞升成仙。
天帝大怒，认为他破坏了天地规律，要惩罚他。
那时他也自知做了错事，甘愿自毁灵体，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当年，他并没有成功跳入那座冰火山内，而是被百草仙官九羽救下，不过，听说那时自己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严重到他居然连九羽什么时候替他受罚、如何受罚、受了什么罚——这些他全不知道。
直到后来过去了将近千年，他才记起他的生命里曾经有一个人叫做九羽，这才入了红尘来寻她。
他负了她太多，此生……绝不能再辜负她了……
“九九……九九，不怕……我在，我就在你身边，不用怕……”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脑袋安慰她。
慢慢地，云药渐渐平静下来。
“大哥……”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眼里的雾气仍是未散。
他沉声提醒她：“叫我槿卿。”
“槿卿……？”她又陷入遥远的思绪。
她如今被体内的鬼族的灵元击碎了些孟婆当年下的密咒，千年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复苏——他要陪着她，慢慢地帮她记起来，不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
但这一切，还是慢慢来吧……慢慢地，让她想起自己。
“我取字‘木堇（槿）’，不就该唤我‘槿卿’吗？”他的笑容变得宠溺。
“可是……”她微微回过神，“‘卿’字……不是该唤自己夫君的吗……”
她眼神迷迷离离的，美得让人窒息。他轻轻叹了口气，压抑住自己的冲动，道：“傻姑娘，你不是马上就要成为我妻了吗？”
她终于因为这句话回过了神。
“不，不可以，你不能娶我。”云药摇着头，推开了他。
“为何？”这下他真的不明白是何故。
云药凝视他精致美艳的凤目，长叹一声：“我是石女——不仅是你，就连你的父母都不会同意此事的。”她不想瞒他。
欧阳朔眼光闪烁，浓如墨夜一般的眼里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这种不喜不怒的表情，云药早在前世见多了，所以早有心理准备：“我会让你欧阳家永无子嗣，断子绝孙，让你们无后——你说，这样的女子，你如何忍得？莫不是到时再娶一个夫人来绵延香火？亦或是与我和离再娶？别了，太麻烦了，趁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倒不如趁早请丞相收回成命，如此，还可让你保全一些颜面，免得到时被外人知道你堂堂东銮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居然娶了我这么个残人，那丢掉的可就是我天胤与你东銮两个国家的颜面了——所以，还请丞相三思。”
犹记当年夏侯云自从知道她是石女后，当时他还安慰她，说是没关系——可最后呢？
她不怪他与安诗媚儿厮混一处得了孩儿；她只是怪他：既然明明知道那是自己做不到的承诺，那么当初又为何要骗她呢？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
所以，与欧阳朔说这么多，为的就是让他现在最好脑子清醒一些，不要随随便便对她下了什么糊涂承诺。免得到了最后，她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恨的人。
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