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又问了此人几句,便对于由道:“他们一行就这么多人,本来是去前去聚集地参加集会的,但已被我们干掉一半了。于老弟,你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于由挑了挑眉,凑到干瘦汉子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此人知道三名同伙被眼前之人像杀鸡一般就轻易地干掉了,不由得双腿打抖,只觉浑身发怵,不复起初的凶光。若不是双此人已被捆住了,说不定当场就跪下来求饶了。于由笑了笑,拿手拍了拍他的脸,然后说道:“让他走吧,让他给他们首领带个话,说我们和余阑几族没关系即可,反正尉迟老哥你的旗子不是已经收起来了么,他们应该不会再对我们出手了。如果再来的话,我们接住就是。”
方脸大汉狞笑了一声,拿刀在此人脸上比划了几下,又给他说了几句,便把他解开了,给了一匹马,直接就放走了。
没想到还没走上多远就碰到了一次沙匪。此趟不会轻松啊。
和方脸大汉分别各守了半夜,一夜无事发生,又是一天逝去。
清早于由草草的挖了几个坑,将死去的几人埋了进去。胡航还有些奇怪,问他为什么要帮这些不认识的恶徒收尸,但他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有时候,有的事干了,或许会稍微有些心理慰藉,不再那么难受。
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行程,只是没过半日,他们又碰上了一伙人。
远远望去,他们杵着一根高高的旗子,红色的底布上用金线绘着一轮太阳及一堆燃烧着的烈火。
于由认得,那是阳火教的标志。可真巧,就这么几天就已碰到了这么几次了。方脸大汉看到前方阳火教众人之后立马就调整了方向,显是不想和他们碰到一起。
于由打马上前,到了大汉身边,问道:“尉迟大哥,在下冒昧问一句,这阳火教在塔木离沙漠上很流传吗?”
大汉有些疑问,皱眉问道:“于老弟何出此言?”
“昨日我在那伊成城中,就看到了一座挂有阳火旗的屋子,并且有许多人进出,看上去,他们都并不太像佣兵,在下猜测,他们应该都是本地之人。”
“阳火教都是异端,是他们的到来摧毁掉了草原。那些不知廉耻,不知好歹的人都不是余阑人。”大汉愤怒的言道,显是对此早已知晓,但是却十分不认可。
接着他又说道:“阳火教会提供免费的看病,那些人为了贪这些小便宜,尽把阳火教的据点开到了伊成城里,这迟早会再次引来月神的怒火。”
看来伊成城里势力没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虽然城中建有月神祭寺,但参拜的人好像还没有一个小小的阳火教的据点多,而且余阑几族竟然会允许据点开到城里,看来这里必定还有很多密辛。不过现在已经离开了伊成城,无法再去查探太多。
对于未知的事物,于由总会难免的好奇,就像有一个线头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一直捋到底,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虽然很多时候会坏事,但他从未打算改过。
错开了前方的阳火教教众,他们又这么前行了半天,直至天色黑了下来。
一行人觅了一处地方歇息了下来。按照本来的打算,应该是在明天上午就能到达余阑一族的月祭城,但是由于碰到了阳火教,临时改了路线,这时间便也就延迟到明天下午了。
看方脸大汉还在整理东西,于由便拉着胡航在四周闲晃起来。
“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于由向身旁的少年问道.明天就要到达余阑族的聚集地了,有些事他必须先交代一下。
少年略一颔首,思忖了半刻,便说道:“这尉迟沙流应是有事瞒着我们。”
“何以见得?”
“之前那伙沙匪来袭时,我能感觉到他没出全力,每次可以给予致命一击时,他都有意避开了。但是我没有留情,那死掉的三个,俱是被我杀死的。”少年言道。
于由似乎早已料到,对此事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接着问道:“那你可知为何?”
少年又想了想,但最终还是无法想通,于是问道:“为何?”
“我在碰到尉迟沙流之前曾遇到一个人,他被一匹马驼负着,应是从层层敌人之中逃脱而出的,只是我碰到他时,他早就已经死掉了。”
“一个死人?那和尉迟沙流有什么关系。”少年有些不解。
于由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递给了少年,这正是之前死者坐骑上夹藏的那张羊皮。“你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少年接过羊皮,只看了一眼,便讪讪的回道,“我不认识这些异族文字。”
“不认识不打紧,你再仔细看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来。”这小子做事很果决,也很大胆,于由觉得可以好好培养一下这小子的能力。
少年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皱眉问道:“这前面两个字是尉迟?”
“没错,这前面两个字正是尉迟。这句话的意思是尉迟一族联合阳火教,将于拜月祭上发动叛乱。”
少年显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上面的字竟是这个意思。他看着于由问道:“那我们眼前的这一伙人,他们?”
于由将手放至唇边,作噤声的动作,言道:“此事你先不要声张,就当无事发生。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记住我给你讲的东西就行了,后面的事情你要自己慢慢留意,慢慢摸索。”
少年虽有些不太明白于由为什么不将事情全部告诉于他,但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后面几天这里必然会有大事发生,到时候记得先将马藏好,情况不妙,立马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第一件。”
“不要随便吃东西,波斯有一种叫做曼叶花的毒,无色味微甜,一旦摄入,后果严重,你要注意,这是第二件。”
“在后天晚上,我们会参加余阑一族的拜月祭,那时你什么都不要说,只需要看就行,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要冷静。另外谁喊你动手都不要动手,除了我。这是第三件。”
“再给你说一些其他事情,我们眼前的尉迟一行人和羊皮上的尉迟应不是一伙,之前的沙里扬沙匪团和尉迟一族以及阳火教是有勾连的。其余诸事我就不给你一一细细讲了,这次是一次对你的考验,需要你自己去仔细观察,如果过去了,那么以后师傅的仇也没那么难报了。如果不行了,就乘早退出。”于由说的很重,他想看看这小子究竟能达到什么水平。
少年只是说了句:“知晓了。”就没再言语,又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又闲聊了一会儿,他们走回了驻扎的营地。
方脸大汉正和老者说着什么,看到他们回来了,大汉便站起身,朝他说道:“于老弟,老哥我有一事相求,希望老弟能帮我这个忙。”
“什么事?”
“等我们拜月祭举办完成后,帮我把我女儿送到我尉迟一族的驻地中去。”
“你女儿?尉迟老哥为什么不自己送呢?”于由并没有直接接过话头,从最开始大汉邀他一起,他就知晓此人应是有什么目的相求与他。等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看来后面几天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心中也有一定打算了。
“这个,于老弟可能不知,我们拜月祭将会持续五天,这期间我将会无法脱身,而到时候我也可能会被安排去做一些其它的事情,这样就无暇顾及小女了。所以要麻烦于老弟帮我把我女儿送回去。”大汉说话有些遮掩,并没有将事实说出,但于由也不打算驳他的面子,略作沉思后,便回答道:“一路上都麻烦尉迟大哥了,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小弟我接下了。”
大汉听闻一喜,他看得出来于由此人武艺高超,有他来保护自己的女儿,那至少要放心的多了。
于由又向大汉问道:“尉迟大哥可否给我讲一下贵余阑族如今的势力组成,我好不那么糊涂。”
其实这种涉及到族内情况的东西一般是不能为外人所道的,但是自己现在有求于他,于是大汉也只好给于由讲道:“余阑现在可分为三大势力,一个就是曾经的王族尉迟一族,毕竟曾作为王族,虽国家已经覆灭,但是剩余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五百年前未曾覆灭的尉迟旁支是如今尉迟一族的主力,除了掌握盐池这一大财源之外,他们也做贸易,就像老哥我一样。应该算是余阑几族之中最富有的一族了。”
“再就是余阑国曾经的宰相讹氏一族和祭祀扎木合一族的联盟,他们自五百年前那场战争之后便结为了联盟。月神祭祀一向都是单脉相承,但是自那场大战之后,月神祭祀的影响力愈来愈大,扎木合家族的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人口虽不多,但是他们的号召还是很有作用的。讹氏一族则是老牌强族,他们本就在国中把持着众多要业,自从王族没落,他们的便逐渐的越来越大胆,直至今日,这片沙漠之中,大部分人只知道余阑有一个讹族,但不知道尉迟一族。”说到这里,大汉狠狠地握了下拳,显是对讹氏一族不太满意。
“还有就是余阑国曾经的左贤王谷耶一族,他们曾主掌余阑国的大半武力,在军中积威甚重,所以经过那场大战之后,很多人都去了他的帐下,他的实力也就十分庞大,但是作为武夫他们并不怎么会经营所这几百年来处境并不太好,只是由于和盘崎、盛泗几族组成的雇佣兵在沙漠中起了不小作用,所以近些年来因为也不算太差。”
“也还有其他一些小族,人口勉强过万,但他们大多都是仰仗这三股势力的鼻息,做不了什么打算。”
看来五百多年前的那场战争影响很大啊,这沙漠上的格局都是其影响的后果。于由心中想到。接着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大汉一一作答。
接着,大汉便把小女孩拉到了一旁,给他讲了一会儿。可以看见他直点头,但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一夜无事发生,次日清晨一行人再次出发。
随着逐渐深入沙漠,于由发现此处并非他所想象那边遍地黄沙,渺无人迹,反而是已路过好几块不小的草地了,都是在一条河的两侧,尉迟沙流介绍说,这是沙漠中第一大河,叫做沐淼河,也是从藏地高原上流出,本来河身极宽,但是经过这几百年的干旱少水,已经不复当初的十分之一了,而且还有愈来愈干涸的迹象。余阑一族也是为此着急不已。
一路上除了偶尔能见到的几匹野羊,便再也没有碰到过其他人了。
临近午时的时候,于由突然发现远处出现了一座城邦的轮廓。尉迟沙流显然也是看到了,只见他眉头紧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心事。
于由又扫了老者和小女孩两眼,发现他们似乎也是有些压抑。于由心中想道,看来这座城应该是有什么故事了。
没过一会儿,大汉便言道:“于老弟应该也看到前方那座城了吧,那就是我们专门用来祭祀月神的月祭城,我们再走上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了。”
于由爽朗一笑,大声说道:“尉迟老哥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们这不是快到了么,后面有什么问题老弟可以帮你解决的。”
大汉闻言,脸上阴霾不再,也是一笑。他回道:“那就麻烦于老弟了。”
又走了一个时辰后,他们已是走到了月祭城的近前,
月祭城的城墙并不算太高,只有两丈,但城门却极高,几乎要到顶上,粗粗的一眼望去,就像一个的嘴巴顶到眼睛一眼,十分怪异,而且城门极宽,达到了四丈。更加怪异的一点是,他望向的这一面城墙上,不过两里,却开了四扇门。这设计的人也是有意思,好好的一座城弄得像一个像被风挂过的茅房子,总觉得哪里缺上一块。
草原之上本就建城不易,这还开了如此大的门,更是做不着城门了,是故所有的城门都只有门框,而没有遮挡,如果敌人攻来,这哪里抵挡的住。
于由笑了笑,没再多想,祭祀的城采用这种构造,说不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虽然城门众多,但是每个门前都有四五个人值守,尽管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但也算得上正式了。
尉迟沙流拿出了一面铁牌,递给了城卫,于由看到上面是刻了一些图案,或许是家族纹章吧。于由突然想起最开始自己在那个卷发死者身上发现的一块令牌,也是这种样式。看来那人也是余阑一族。
跟随着尉迟一行人进了城,一抬头他便看到在城中央的位置树立着的一座高大建筑,看上去得有四丈来高。于由知晓,那是月神祭寺,不过和伊成城的比起来,这个确实要大的多,虽然隔着还有一里之远,但是那股宏大,诡异的气息已经是扑面而来了。
尉迟沙流自进城起就显得有些急匆匆,他快步的拉着马匹向前走着,于由等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后跟着。左拐右拐走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到了一处房屋前。
此屋上插着一面旗帜,是尉迟一族的标志,和大汉之前驼队的一样,只是和伊成城里的那个标志略有不同。门前有两个全副武装的持刀汉子站立着,神情严肃,盯着每一个从们他面前经过的路人。但看到尉迟沙流的瞬间,他们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了下来,快步走了上来,用禺支语说道:“少主。”
“少主?”于由心中一惊,看来方脸大汉还瞒着他一些事情。接着又听那侍卫说道:“少主,最近几日城里来了很人,特别是来了很多雇佣兵,不是扎木合家族的,我们派人去打听了,是讹氏召集而来的,他们似乎有什么谋划。”
大汉竖起手掌,示意他先不要继续讲。接着左右扫视了一眼,路上除了他们之外,行人并不多。他便用禺支语说道:“此事后续再说,我也把族长接回来了。”说着便一侧身,漏出了身后货车上的老者。
“族长!”那侍卫显是有些吃惊,正准备行礼,但被方脸大汉拉住了,他又说道:“这里有两位路上碰到的朋友,蕲国人,不懂禺支语,把他们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一下,配一个会蕲国话的侍从。记得,要好好招待。”
侍卫听了抬头看了于由和胡航二人一眼,便立马应下了。
这时方脸大汉回头对于由用蕲国官话说道:“于老弟,这里是我们的据点,可以先在这里歇息一二。老哥我有些其它的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先失陪了。不过放心,我会安排人好好招待你们的。”
于由笑着拱拱手,回道:“那就麻烦于老哥了。”
接着便和大汉一行人分开,他和胡航二人被引到了庭院后方小楼的一间小房内。只见一个劲装汉子站在门口,对他们说道:“鄙人尉迟沙行,负责接洽二位贵客,二位可先在这间小屋子里休息一二,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呼唤小人,我就站在这里。”
此人说是接待他们,实则也是监视他们二人的,毕竟突然来了两个不认识的外族之人,不可能粗心大意。于由回了一礼,便和胡航进了房子坐下。
此间屋子是位于二楼的房间,推开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城中的祭寺,此时正有很多人不停的进出祭拜,和伊成城中的形成了巨大反差。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拜火教的据点,于由笑了笑,心中暗想道。
房间很大,但是除了一张床之外只有一张桌子,显得房间空荡荡的。这异族的布置真是奇怪,此城的建设是,此间房间的布置也是。
他招手示意胡航坐下,问道:“后面几天有什么打算?”说的同时,给对面的少年撇了两个眼色。
少年也很懂,便闷闷的说道:“听天哥儿安排。”
嘿,这小子还挺会拾阶而上的,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便回道:“既然航哥儿没什么安排,那就等明天的星月连珠吧。等沙流大哥帮我把马医好了我们再离开这里。”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去逛一逛月祭城。”
说着他便起身,推开了门,朝门外的劲装汉子说道:“这位小哥,待在房间里实在太过无聊,我二人也已休息够了,准备出去逛上一逛,等到晚上我们再回来。”
劲装汉子想了一会儿,便说道:“既然二位想出去看一看,我也不好阻拦二位,还请二位在(8点)前返回,因为此城在拜月祭的几天会进行宵禁。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相信二位也是聪明人。”
看来此人应该也是一位要员。于由心中作下判断。他朝此人抱了抱拳,道:“那就麻烦和沙流大哥告知一声了。”接着便离开了此处小庭院。
于由走后,劲装汉子来到一处小房间内,房间里很黑,只有一扇小窗透着光,光正照在一名坐在桌子旁的汉子身上。此人正是尉迟沙流。劲装汉子道:“二哥,仅我刚刚观察这么一会儿,就能看出此二人不简单,特别是他们之中年纪稍大,简单束发的青衣汉子。他故意说他要去看星月连珠,还要等我们给他医好马,就是说给我听,说不会走开。”
尉迟沙流笑了笑,他泯了口水道:“此人自是不简单,但我们也不用太过防着他,他和我们没什么利益冲突。并且我还交付给了他一件事,所以你先别理会他们,后续我自有安排。”
汉子听了,点头应是。
接着尉迟沙流便招了招手,把此人喊到近处,开始给交代什么,声音越来越低,汉子直点头,偶尔也会回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