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石炭真能不起烟……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那些炭农卖的木炭又贵人还坏，若石炭可烧，就可以让桃儿姐……唔。”清儿在一旁双手轻合，开心的说道。
清儿主要负责冯府内院，也就是冯雯的衣食起居，她是极少接触采买工作的。但经常跑外院帮忙的桃儿则不同，两个小姑娘同吃同住在一块，平日里多少会聊起府上的用度话题。特别是冬天，桃儿经常愁眉不展的抱怨炭价太贵，抱怨炭农随意涨价，说炭农明明不占理还凶得很，恨不得指着对方骂一顿之类的话。所以听到秦城说石炭可以燃烧不起烟，清儿第一个反应就是桃儿姐以后不用受那些委屈了。只是这个举动让冯雯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现在是谈生意婢女不应该多嘴。清儿眸子大睁，连忙捂住嘴巴。
‘卖炭翁’明明是被剥削压迫的人，怎么还能如此趾高气昂呢？的确，被压迫剥削是事实，但能剥削炭农的人可轮不到商贾。商贾的地位还不如炭农，抬价卖给商人都算是相当看得起对方了，嫌贵完全可以不买。要知道薪炭可是历朝历代都奇缺的物资，宋真宗时期一秤炭能卖两百文钱，而当时的米价也才三十文一斗，于是官府半价卖炭结果引起争挤踩踏，为此还死了不少人。由此可见薪炭多么难得，所以桃儿哪怕气得想骂人，最后依然会和颜悦色的将钱拿给炭农。
“所以呀，若石炭可用，应该会有不少人心动吧。”秦城接过清儿的话说道。
“秦公子不要开玩笑，石炭燃烧怎么可能没有烟？在屋内使用可是会死人的！”冯雯语气严肃，石炭燃烧不但烟大而且还有毒，否则人们也不会情愿冻死都不烧石炭。
“在抽屉里有昨夜刚送来的东西。冯姑娘可以看一下。”秦城用下巴指了指书桌的抽屉。
冯雯打开抽屉就看到几块石炭，其中有三块却质地坚硬外表呈现金属光泽，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几块有区别。一旁的清儿立刻递上帕子，冯雯便用帕子托起一块黑亮黑亮的石炭细细观察起来。
“这种叫做白煤或者红煤，这就是要卖的东西了。”秦城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光线更充足，方便冯雯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种石炭没有烟？”冯雯疑惑的问道。
“有，但是很少，就和木炭一般。”秦城示意清儿取来装有木炭的火盆。然后让冯雯扔一块石炭进去，众人耐心的等待石炭被引燃。
“秦公子是怎么发现的？”冯雯看着火盆，突然问道。
“呃……偶然，偶然，因为没有烟所以我管这个叫无烟煤。”秦城含糊的回答，有些话没办法解释。前世无烟煤的使用已经相当普及了，这种煤的煤化程度高，碳含量高，燃烧时不冒烟，所以一直都是常用燃料之一。可惜这个时代工业水平非常低，否则这无烟煤的应用会非常宽泛。
果然，冯雯仔细观察着这块无烟煤的燃烧，发现其引燃后火焰很短呈青蓝色，而且确实没有烟雾。整体看去和旁边那些木炭并无二致，但冯雯知道这种无烟煤一旦被市场接受，那么很快就会淘汰木炭成为主要供暖用品。
“这种无烟煤很稀有吗？”冯雯问道，这个问题其实问的是两件事。一方面是问储量有多大，储量太小不能满足供应就没有多大开采价值。而另一方面则是在问是不是独此一家。如果这种无烟煤只有秦城知道哪里有，那就是垄断了呀，只要储量足够大这里边的能产生多少利润？不可想象……
“说稀有也稀有，四处炭矿宇轩都有看过，并没有咳……没有人使用这种无烟煤。但说不稀有也算是不稀有，供应整个中原五百年应该都用不完。”这就是秦城在胡乱八道了。中国的无烟煤储量是四千多亿吨，几乎每个煤矿都会产出无烟煤，以现在的开采能力和人口增长速度别说五百年，就是几万年也用不完。但是数字不能说太大，五百年已经足够吓人了。
看着冯雯瞪大的双目，秦城定了定气，让自己咳嗽稍微缓和一点，继续说道：“有一处产区很近，就在交城。现在那边的矿产地已被我买下了一半，所以才需要筹措资金抢在别人先发现之前将那一片地区全都买下来。”
“交城……还差多少钱？”冯雯心动了，这换谁能不心动？供应整个中原五百年的取暖需求是什么概念？柴米油盐，但凡是关乎民生的行业只要垄断下来都是暴利中的暴利。获利几何已经无法估算了，而那些因为天灾人祸流离失所之人只要肯出力就能保证全家温饱。产地就在汾水上游的交城，距离晋阳近的很，只要无烟煤矿开始运作整个晋地再也不用担心流民问题了。
“还差八十万贯。”
“冯家可以出十万……不，十五万贯！”冯雯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大概是元气还未恢复的冯家能拿出来的所有。
“额……这个不行。”秦城立刻拒绝了。
“为什么？你不是缺钱吗？”
“这八十万贯虽然是第一阶段投资总数，咳，但我不同意让任何一家一次投入过多。这是一件细水长流的事，一次拿太多钱出来必然会影响原有生意，这会伤筋动骨反而让后续投入能力下降。再说了你总得给别人留一份啊，所以你看这样如何……”秦城将想法娓娓道来，为了保证煤矿的正常运作，绝对不能只是秦城和冯家两个股东。要有官府势力入股，要有地方势力入股，这些人都必须得罩得住场面才行。否则一旦盈利起来肯定会遭人眼红，这个年代官府说要收你的地就能收走你的地，随便找个什么罪名就能让你万劫不复。而且最重要的洗煤技术是没办法长时间封锁的，一旦被人察觉煤矿中有这等东西，很快四面八方的触手就会伸过来。窃取技术然后泛滥成灾，即便技术不被窃取也会有以次充好的冒牌货。如何保证自己的利益是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所以必须要留出一部分股份给有足够分量的人。
“所以将这种无烟煤磨碎再做成其他形状，既能让无烟煤燃烧得更充分，也能让其他矿主更晚一点摸索出这项技术。等他们摸索出来，咳咳，我们基本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和实力去应对竞争了。”秦城艰难的说完，看了一眼众人。
陈修玉，王泽，王潜，冯雯，房友明，清儿围坐在火盆四周。这次秦城以借钱的名义邀请了陈修玉和王泽，顺便给他们演示了无烟煤的效果。冯雯、和王潜是见识过的，所以默不作声的听秦城介绍着整个无烟煤开采方案。而其他几人就和上次冯雯的反应一样，都愕然了，他们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你，你是说用流民去开采无烟煤？”陈修玉看了一眼王潜，开口问道。他自明白钱家是要密谋造反后就立刻找过秦城，那次释放出愿意合作共同对抗钱家的意思，于是这次收到秦城要借钱的信件后毫不迟疑的就过来了。不过今日和王潜碰上有些尴尬，两人差点打了起来，好在秦城及时挡在中间才制止两人。
“对，想必他们也愿意卖一份力气换取温饱。”秦城回答道。
“秦公子。”王泽缓缓说话，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既然是邀王某来谈生意，何必要在信中写一些不相干的话？”那封借钱的书信在王泽看过以后当场就揉成了一团。他此刻不愿和秦城有任何牵扯，更不愿来秦府。可是秦城一封借钱的书信倒逼加上王潜难得开口请求，便不耐烦的过来了，直到看到无烟煤的展示才知此行不虚。
“王世伯。”秦城拱了拱手：“我不这么说您也不会来啊。况且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钱家的过激反应。”
“什么？”王泽目光一凛，顿时一股杀气笼罩着秦城。
“王家举家搬来晋阳，钱家趁机掺了多少沙子进去世伯应该更清楚才对。”秦城从容的说道：“明明可以口头转告的事却以信件传递，我想世伯也明白宇轩的苦心。”
“看来秦公子背后可没少算计王家，还真是后生可畏啊。”王泽冷冷的瞪了眼王潜，而王潜则将脑袋瞥向一边。王家从门丁、仆役到婢女确实有好几个都是钱家通过牙行安插进来的。他知道但没清理，就是向帮助王家渡过难关的钱家表明态度，王家愿在钱家面前不设防。只要这层窗户纸不破，两家之间的关系就不至于完全决裂。乞巧宴的事能推脱为王潜喝醉了，不管钱家信不信至少有个交代，将王潜狠狠揍了一顿也就是打给钱家人看的。因为王潜本就是这么一个人啊，他肆意妄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就在这最敏感的时候，秦城一封信就彻底断了王家的退路。都好到开口借钱的地步，还说王家和秦城没勾结？所以秦城明知信件会被钱家人知道还用信件的方式传递信息，目的就是逼王泽站队。虽然王泽也厌烦了被钱家一手控制，但人都是有脾气的，谁都不喜欢被人架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