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散发它最后一抹亮色,温暖着世间万物。
依依迎着金黄色的阳光,站在飘窗上挂好最后一幅窗帘布,整个人才感觉有点乏力。
终于全部弄好了,她环顾室内,雅致温馨,窗明几净,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是那样的干净清爽。
走到衣柜边,打开里面的保险柜,她想先把东西拿出来,过两天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密码输入后一直没动静,两三年没有开过,电池可能坏了,转身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有个盒子,装着一把把锁匙,每一把上面都贴着纸写上字,爸爸做事一直细心严谨,依依拿起几把看看,上面写着3楼客房门,2楼钢大门,3楼左侧门,楼下302信箱……
302信箱,依依停顿一下,电光火石般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拿起钥匙就往电梯口跑去,走得急,出电梯门时撞到了一个人,她也没有回头。
思绪有点混乱,手紧紧的捏着钥匙,只要一想起跟他有关联的事情,她就无法平静,全然不知刚刚她撞到的人一直站在身后!
信箱放在进入大门的左边,一排排一格格整整齐齐的靠在墙边,乍看上去,俨然是一面信箱墙,每一格用黑色的字体标明相对应的房号。
她想里面只要有只言片语就好,只要有回音就好,就算你玩弄感情也好,移情别恋也罢,请告诉我,再怎样的伤和痛,请让我明了的接受,不要受这份不明不白的折磨!
钥匙转了一下就开了,里面确实是满满的一抽屉纸件。
一张一卷的拿起来,看了一下又丢在地上,没有多久,抽屉空了,没有她期待的信件,这个窗口是仅存的联系方式了,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都不存在的了……
依依喃喃自语,看着满地狼藉,都是一些色彩斑斓的宣传图影和广告书刊,就如一个个扮着的鬼脸,在嘲笑着她的天真和执念。
她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字正腔圆,朗朗之声,像极了当时汕头市人民广播电台里面的那位主持人的声音。
一样的风趣幽默,一样的才华横溢,只不过主持人讲的是别人的故事,她的耳边听到的是属于自己的情话,回音绕耳,绵绵不绝。
他说:依依!情人节快到了,发你的地址给我,我要给你寄信!
寄信?她一愣!为什么写信?我们不是每天都通电话,发信息,如今还开通了微信啊?这多快捷又高效?
那不一样!魔音贯耳!
怎不一样?她好奇的问。
信息技术的进步,固然快捷方便,但来的快去的也快,哪里有书信的浪漫和永恒?
写信!一笔一划书写爱意,一字一句倾注感情,以后每年的情人节,我都要给你写信,一年一封,我要给你写满五十年,木心的诗歌说:以前车马慢,书信远,一辈子只够做一件事,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往后余生,我陪着你,我们慢慢感受这个过程,等老的时候,拿出来看,往事历历在目,满满的回忆……
于是,在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里,她收到他写的信,字如其人,帅气飘逸,洋洋洒洒,满满几页,满满的爱……
这信,确实能穿梭于重重的记忆轮回,让她每看一次,仍觉一切恍如昨天,仍痛彻心扉。
若你和信里一样缱绻情深,我会为你守候一生,至死不渝,可突然间为什么一切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说好的五十年呢?五十封信呢?这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懦夫!你欠我一个解释,她愤怒又痛苦,一切又无从发泄,头又痛了起来!她缓缓的跪在地上,一切毫无意义!可恨的是我还在坚守着,手指曲成拳头,指甲扎进肉里,忽然,自虐般的对着自己的头上脸上捶打起来。
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的身影一闪,一双强有力的手,死死的按住了依依的双手,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是干什么呢?
依依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对着一脸的严厉神情,对方黑眸中带着一丝关心,还夹着痛苦,是的,痛苦,明明素昧平生,何来跟她一样的痛苦?
依依没有理会,直到对方抬手想擦去她脸上的眼水,她才恍过神来,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接着一骨碌的站了起来。
场面尴尬,她情绪低落,客套话也不想讲,两个人就这样呆呆的站着。
你的手这么冷,不晓得这天气穿这么少会着凉吗?
刚毅冷俊的面孔,近乎训斥的语气却是荡漾着温情,充满着关怀,不知道的以为是一对情侣。
依依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脖子套着一条黑白线条的短丝巾,毛衣下摆是不对称的的斜边设计,黑色的紧身裤子,脚上没有穿袜子,吸着一双拖鞋,露出白皙纤嫩的脚趾,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楚楚动人。
我在打扫卫生,穿太多不好干活,依依低语回应,又蹲在地上准备捡起满地的纸片
那么大的两层楼,就不懂请钟点工帮忙打扫?
那身影一边说一边如秋风卷落叶般利索的把飘落的纸片捡起,叠在手上,长腿一跨,就到了几步之遥的垃圾桶边,一股劲的丢了进去。
依依两手空空,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对方三言两语,勾起她满腹疑问又满怀心酸!
这一个多月来,她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自从琪琪家出事了,伤心之后决定领养琪琪,繁琐艰难的办好了一切手续,又风尘仆仆回广东,一路颠簸劳顿不说,囊中也日渐羞涩,一块钱掰着两半用,再不精打细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回到家里,举目无亲,四璧蒙尘,家里被断电断水,心里的苍凉无法言喻。
在物业处,欠了两年多的管理费一万多元,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爸爸在打理,不当家不知担子重,看着小琪琪,只好厚着脸皮请他们先通水电,再宽限些时日补交上,这样的情况还谈什么请钟点工?
地上还漏了一张纸片,依依刚捡起来,那声音又说:这张别丢,可能对你有用,留着带回去慢慢看。
是一张招聘海报,凯铭服饰有限公司,招聘的范围包括了婚纱礼服的各道工序的各个岗位,里面的基本待遇也蛮不错的。
谢谢!依依低声道谢,转身走进大门,这个男人好像知道她的一切情况一样,灼灼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避开是最好的方法。
但他还是如影相随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电梯
你也住在这一梯吗?依依按着3楼的电梯键问,对方没有按,从鼻孔里嗯的一声。
几秒之后,“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启,依依挥手道别,小跑的走出电梯,她急于摆脱此人带来的压迫感,但是后面的人却也快速迈出,沉稳的脚步声跟了出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依依停下脚步,小脸绑得紧紧的,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她的房子是两层复式的,一梯两户,虽说小区的治安挺好的,以前也都没有出现什么状况,但现在家里没有一个男人,孤女弱母的、她不得有防备之心。
尽管在她眼前,是一张相貌出众的俊脸,有着刀刻般的线条,高挺的鼻梁,眼睛炯炯有神,剪裁合体的深蓝色条纹西装衬托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虽然看不出什么品牌,但价格一定不菲。
父亲从事高级订制,依依从小就熟悉苦练各道技艺,他的这套西装,从布料,裁剪,工艺都是上品,不得不承认,此人是穿西装的好架子,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应该是给他最合适的形容。
但不是有老话说:人不可貌相吗?不是还有个成语衣冠禽兽吗?电视上不也经常报道衣着光鲜的骗子吗?她的戒备并不是空穴来风。
何小姐:我想我还没自我介绍,对方停一下,缓缓的说:打开他手上的提包,递过来一张小纸片。
依依微怔,是张名片。
刚刚还想是要拿迷雾喷?还是凶器?真是脑洞大开,依依自我心里调侃。
何小姐:我姓李名长兴,大你两岁,原藉河南,留学于美国NY服装学院,去年刚刚回国。
哦,名校,海归……
回国本来是打算在西服,婚纱礼服这方面的领域发展一番事业的,业内人士介绍,何师傅的技艺精湛,何小姐的设计很受青睐,充满创意!
去年,我就慕名找到这里,可惜听闻何师傅已经走了,而你也不知去踪,我看过你参加比赛的获奖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最后一点,他手指指着前面的方向继续说,我住在301号房,你的对面……
对方一股脑的说完,依依如悉重负,怪不得对她一切了如指掌,原来竟是邻居。
我记得以前这套房子是蔡阿姨一家的啊?莫非你是他的儿子?依依好奇的问。
不是,当时我不是来拜访你们吗?人没找到,看这里挺不错的,碰巧他们在网上出售这套房子,我就买了下来,顺便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这几个字说完,又是那灼灼的眼神看过来,依依转过头,不敢和他的眼光对碰,也不去想他这话有几个意思,权当他是来招贤纳才而三顾茅庐的。
想起他的来意,不觉苦涩一笑说:谢谢李先生的赏识,如今我爸爸已经不在了,而我也多年没有从事设计这个岗位了,在潮汕地区,这行业人才济济,会找到对你有帮助的人,现阶段,我没有这方面打算,请把方向投往别处,莫浪费了时间……
依依说完,准备推门进屋了!后面的人大步走过来,在门口急促的说:你慢慢考虑,有什么事情打我手机。
关门的瞬间,依依红唇微张,嘴边闪过一丝嘲讽,喃喃低语,我没有手机,多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