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端着莲子汤走到书房,就见儿子在芭蕉树下转着圈圈,就是不进去,笑道,“这是怎么了?”
尤轻扬见状,如蒙大赦接过汤盅,道“儿子送进去吧。”
刘氏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拍拍手走了。
听见门开的声音,尤长书从书堆里抬起头,就见尤轻扬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欲言又止。
“一会儿喝。”尤长书又低下头。
尤轻扬放下汤,还是没走,许久道了句,“父亲还是去一趟王府吧。”
尤长书歪着头,似没听清,“啊?”他从未与盛亲王有何私交啊。
一会儿后,就见尤长书气急败坏的冲出府邸,身后跟着尤轻扬,“你这是要害死你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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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见榕听见了传来的马蹄声。
以李盛裘的内力,他一定比自己先听到,但仍然耐心的等着自己的回答,大概是知道即使别人来了,自己也走不出去吧。
那背着弓箭的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突然神色一凛,从窗外跳了出去。
李见榕侧眼去看,就见那人跟软青打了起来,软青擅近身搏斗,远了可用青燕镖,但这人远了同样可用弓箭,软青不敢离他太远,怕又像上元节那天,暗箭难防。
连赢恐怕也到了,但一定是要守在颜徴身边的,否则防不了远攻,死在王府外,李盛裘也没有责任。且就算进了府,李盛裘在这里,府内又一定有他的暗卫,输赢真说不准。
李见榕看那窗外,心道只能靠自己走了。
突然窗外一声呼啸,只见窗外那背弓人脱身离了些距离,反手出箭,箭羽血红。
好似晴天霹雳,李见榕的心沉坠的像灌满了铅。
那箭,与十三岁时刺向自己的那支,一模一样。
她呆呆的转过头,望着李盛裘,似在说:为什么?
李盛裘不懂,以为是这姑娘猜不出来。但下一秒,那姑娘突然像换了一个人,眼里是他看不明的东西。
失望,愤怒,恨?
李见榕望着李盛裘,呼吸的很困难,她脑子有些发昏。
当日在宫里的人,很多。
皇宫办宴,事发之后,周军令查询无果,只当是那日皇宫内混进来的刺客。而现在这刺客,站在李盛裘身边。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李盛裘让自己猜谁杀了母后,杀了自己。
她拳头握紧,咬紧牙关盯着他,她能说出口吗?
“你...”李盛裘也不知道这女子为何突然这幅模样,好似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去。
皇叔啊皇叔,你已位高权重至此,一人之下!为何!?
她突然意识到了李盛裘背后的画。
那日在偏殿,那样小的房间,装满了整个天下的锦绣江山,密舒的那幅画本也是要讨他欢心的吧?尤轻扬说他权倾朝野从不逾矩,连赢说这人不纯粹,说这人甚至志不在皇位,好一个从不逾矩,好一个志不在皇位!
挑战武宗,想取而代之,结党尹家,那是器宗门生,防着颜徴处处设伏暗杀,是因为他是河清弟子,要娶尤昭,不过是为了寻得医宗,找到驻灵神药,好君临天下,与天同寿!
他这是要将天下四宗踩在脚下,登上天下唯一的宝座。
李见榕的脸开始生疼,脑子里一时闪过了血红的画面,她死死的盯着李盛裘,缓缓开口。
“原来王爷不是想做这区区晋国的不二之君。”李见榕缓缓走进,手已经覆上了装兵符的盒子,“王爷想做的,是天下的不二之人。”
李盛裘怔了一下,还带着戏谑的眼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似翻涌的黑色波浪。
小皇叔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王爷,想做天下的不二之人。
李见榕笑了一下,那种笑在她脸上从未有过,亦正亦邪。“兵符拿走了,谢王爷。”
李见榕转过身,从窗下望去,只见平日人最多的长安街,此刻路上无半个行人,商铺皆紧闭着门户,街边立满了兵马。
她眼神黯了些,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一直等在庭院的澈蓝见小姐终于下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
这王府虽说气派,还修在长安街闹市上,不知为何府里一个下人也没见到,府外一点声音也没有传进来,不过看到小姐终于下了楼,澈蓝的心放了下来。
“快走。”李见榕一把牵过澈蓝的手,步子飞快。
走到院落的大门,李见榕伸手去推,果然,门锁了。
这门可以两面都锁,现在另一面一定被锁上了。
李见榕推推门,看了眼澈蓝,心下有些懊悔。自己太激动了,就算知道三年前暗箭伤人的凶手,也不应该当着李盛裘的面说出那些话。
明明颜徴都已经提醒自己了。
在这之前,她觉得李盛裘因为尤长书再怎么也不敢杀自己,可如今看来,这人根本不在乎,他无所谓继承大统,更无所谓百官看法,真不愧志不在此。
说不定如今朝堂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他门下,李见榕转过身,昂起头,那人也在窗边俯视着自己,他连玄阳公主都敢杀,怎么不敢杀尤昭呢?
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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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当朝宰相!盛亲王无权扣留朝廷命官家眷!”尤长书被人拦在府外,如今长安街上除了盛亲王的兵马,没有别的人了。
后面跑过来一队人,气喘吁吁。原本以为是尤轻扬的马车,毕竟盛亲王门下,还是放行了,没想到尤相也在里面。
“连个人也拦不住。”守在门外的人撇了一眼跑来的士兵,看着尤长书,道,“此乃亲王府邸,丞相也无权擅闯。”
“你!”右相无兵,此时身边只有尤轻扬和车夫。
尤相刚下朝回来,官帽都未摘,此刻看了一眼王府的重兵,站满了整条长安街,他面色严峻,伸手摘了自己的帽子。
“父亲!”尤轻扬惊呼,这是官也不要,命也不要的架势。
“你给我闭嘴!”
那人见这右相竟似要来真的,也有些慌了,毕竟是当朝丞相,百官之首,若是死在亲王府...
“尤相还是不要闯的好,本来无事,若是闯了,乱箭齐发,就说不准令千金的安危了!”
“尔等贼子,天子脚下,杀害朝廷命官!今日本相死在这里!就算是让晋国!让陛下!看清你们的狼子野心!”
“伯父!”
只见远处冲来一队骑兵,为首的马上一人身着白衣玉冠,面色严峻。次之一人身着鲜红骑装,右手持鞭,似乎是刚打过一架,火羽鞭上尚有血迹
“天机营!”颜羽高举火羽鞭,此物在颜羽手中可作令牌。
只见本空无一人的一品楼的高层楼台上突然站出了黑甲的弓弩兵,这本就是京城最大最气派的酒楼,如今红楼突然被染上了黑色,弓弩兵箭在弦上,直指亲王府府兵。
街道下的骑兵没想到这阵仗,有些慌张,但还是稳住不动,等待亲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