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情不自禁的愣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车把式，一时反应不过来。
顾莹恍然大悟。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张大娘子一直都沉默寡言。
“世上哪有什么克死亲人的命格，都是胡扯，愚味。”顾莹恨恨地一拍旁边的草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顾莹的前一句刘心男还可以承受，后一句就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她连忙换个话题。
“是了，娘子你的马什么时候生产呢？这一路走来，可不能把它累着了。”
“还久，九月。”
看到两人并不排斥的眼神，车把式松了口气，努力地张口发着音节。
顾莹点点头，望了眼不远处的马。马的孕期比人类还要长，现在才四月下旬，那怪不得看不出它有怀孕的迹象。
几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张大娘子努力地接着话，尽管依然还是有些磕磕巴巴，但总算能稍稍的连成一些完整的句子。
半夜时分夏百水茫然地醒了，是饿醒的。
张大娘子早就炖了鱼汤和稀饭，一直等着，见到她清醒赶紧端了过来。
小姑娘早就饿的分不清东西南北，见到有吃的，那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喝了再说。
好大一会过去，一直狼吞虎咽的夏百水才打了个饱梗，终于停了下来。
吃饱喝足恢复神志后，她又是警惕又是茫然地看着车厢里一直微笑的顾莹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两位好心人救了我吗？这是在哪儿？我哥哥呢？”
早些时候顾莹已经差人去找夏半夜了。夏百水刚醒不久，顾飞和夏半夜就走了过来。
“哥哥！”夏百水顾不上尚且虚弱的身子，一下子从车厢里窜了出去，瞬间扑到夏半夜身上，无尾熊般挂着。
一直提心吊胆的夏半夜总算松了口气，问了几句病情后，拉着小妹扑通跪在顾莹面前，连连的磕头。
“多谢姑娘以及各位菩萨的救命之恩。”
一群人赶紧手忙脚乱要把他们拉起来，顾莹喝斥道：“赶紧起来，赶紧起来。不知道地上露水重吗？再跪的话就又要病了。”
兄妹俩这才站起身，躬腰朝着众人再次道谢。
好半响过去终于消停了，顾飞问道：“车队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你们兄妹俩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的话音刚落，夏半夜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迫不及待的接上话头。
“要是可以，我希望加入岩锤军，从此以后跟将军一起上战场杀敌，生死与共。”
“是都骑尉。”顾飞一板一眼地纠正着自己的军衔，随后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参军？那可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活。”
夏半夜见顾飞没第一时间拒绝，吊着的心顿时一松。
“我不怕死。人总是会死的，况且战死沙场也比我们现在不死不活的好。反正这里已经没有我们兄妹两人落脚之地。参军或许还能给我们口饭吃。”
“万一打了胜仗，或许还能封个官当当，给小妹弄副好嫁妆。”
顾飞点点头，他并不意外。很多平民子弟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去参军，理由都和夏半夜都差不多。
浑口饭吃，或许还能封官许爵。
“那您是答应了？”夏半夜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
他刚才并没有闲着，已经从车队护卫们那里得知顾飞他们的军籍身份。
岩锤要塞，作为帝国西部最重要的军事要塞，那可不是普通平民子弟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地方，需要有人引荐或者担保。每个进驻的将士都要经过类似于政审的程序，以确保士兵的忠诚。
顾飞定定地看着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说道：“岩锤军可不随便收人的。你看看你的身子，收你进去扫地吗？”
夏半夜脸顿时涨的通红。
他这才想起刚才见到的岩锤将士，虽不能说每个都长的牛高马大，但至少每个人都结实很强壮。
“而且……”顾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有自己的马吗？我们可是重甲骑兵。没马的，不要！”
顾莹连声咳嗽，她无语地蔑了自家老哥一眼。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马在大凌帝国是限制普通交易的。正常情况下普通老百姓几乎不大可能得到一匹马。况且一旦夏半夜真成了岩锤要塞的士兵，特别是重骑兵。要塞自然会给他配备好一到两匹马的，根本用不着担心马的问题。
夏半夜年纪和小虎差不多，也没离开本地，正是年少无知好欺骗的模板。听了顾飞的话，他低头沉默了会，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坚毅。
“飞哥，我听别人都这样叫您，我也这样叫您吧。”
“我的身子现在是弱，但不代表以后也弱。我会努力的锻炼，拼命的锻炼，把自己炼得和你们一样强壮，绝对会达到您的要求。”
“至于马，我知道那需要花一大笔钱，但我会慢慢攒钱，迟早能买上一匹好马，绝对不拖您的后腿。”
顾莹和一边的车把式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马，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奢侈品。别说一个毫无生活来源的半大小子了，就是有着完整收入的成年人，攒个大半生也未必能攒够一匹劣马的价钱来。特别是战马，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几乎就是天文数字般的存在。
顾飞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加油吧，先把身子练好了再说。”
“那你妹妹呢，她怎么办？”一旁的顾莹接下话头。
夏半夜望着自己茫然的小妹，不说话了。
看见众人目光转向自己，百水突然扑通跪了下来。
“百水再次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我夏白水无以为报也无处可去。如果姑娘您不介意这不祥的身份，我愿意卖身为婢，终身侍奉姑娘。日后如有违逆，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翻身。”
“你这是做什么？谁说你不祥了？我从来不相信那些鬼话。”
顾莹一愣，赶紧把百水给拉起来。
“我大哥他在说笑呢。俗话说要想马跑得快，又不给马吃草，那是不可能的。等你哥他参了军，自然会分配到自己的马，根本不需要你们自己去筹，更不需要卖身为奴。”
夏家兄妹有些发愣，很快百水回过神坚持道：“那也没什么。奴婢知道姑娘是个好心肠的人。要不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出手相救，而且还是奴婢这样的灾星。能够侍奉姑娘这样的好心人，是百水这一生的福气。”
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了吗？
顾莹无语，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瓦罐，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看见你们的鱼没有？我可是收了你的诊金。要是没有诊金，我才不会出手呢。”
一众人不由呵呵笑了起来，特别是饱受众人冷眼的夏半夜，更是感慨万千。
“什么为婢为奴的事先别说。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离开，那我就帮你们兄妹俩把路引弄好。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把你们的名字改一改。”
顾飞顿了顿。
“虽然我清楚这是你们父母取的，但是百水这个名字实在招人。既然你们决定离开这这里，那就起个新的名字，也算开展新的人生。”
夏半夜一愣，朗爽地笑道：“改名字啊，我就有此意了。”
“以前每次向别人介绍自己，脸都得燥一次。什么下半夜下半夜的，好像要去偷鸡摸狗一样。”
“可惜我大字不识，不知道换个什么名字好。”
众人哈哈大笑，顾飞拿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笑道：“那就叫夏半吧！或者半夏也行。”
“记得姑娘刚才提到说半夏，那是种药名，那我就叫半夏好了。”
夏半夜哦，现在该叫半夏了，惊喜地辨认着地上的字，“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百水见自己大哥有了新名字，连忙扑通跪下来：“奴婢已经奉姑娘为主，那请姑娘您赐名。”
顾莹大为头疼，说道：“行行行。你以后能不能好好站着说话？我们从岩锤出来的人，向来不喜欢跪跪拜拜的。”
百水应了身，赶紧一骨碌的爬了起来。
“白泉。”
干涩的声音响起，正是车把式张大娘子。
“白泉？”顾莹念叨这着这个名字。“好像不错。”
“姑娘说的是，奴婢以后就叫白泉吧！时刻提醒自己姑娘的滴水之恩，奴婢自当涌泉相报，且从此清清白白过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