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诺在如此重压之下依旧从容应对道:“那就要看大王是想保国全命还是要谋天下救苍生?”现如今沧州各部谁心里没点小九九,各国的臣子们都明白主上的意思,但是话却说的一个比一个婉转,虽然意思都是那个意思,像司空诺这么单刀直入的问还是少见的紧,和政殿的大臣不免心里鄙视这小子真没见过世面,话都说不圆。
“保国如何?谋天下又如何?”景岳王倒是硬气,还很坦然地问道,但却显得有些敷衍和漫不经心,他也不指望能从司空诺嘴里听到什么高见,只不过当一个黄口小儿在那里说大话罢了,任由司空诺随便发挥,自己则闭目养神暗自焦虑。
可司空诺却不大在乎这些人的态度,仍旧自信从容道:“若是保国全命,大王大可不必亲自去会盟,就以病重无法出行为由选一名皇室嫡亲代替大王会盟即可,羌融此举的目的只是想将大王扣为人质好逼迫景岳部出兵东南,好压制东南各部的乱像。这里面的关键就是人质,只要让羌游觉得自己有了控制景岳的把柄,他便不会轻易地动景岳。再说这东南各部虽易成联盟,但穆兑势弱无力,连震强悍遭忌,章离善投机取巧,我们只需先与连震对峙,但不需出战,其余两部必定会隔岸观火,想着关键的时候分一杯羹,到那时西边战事吃紧,羌游自然无暇为难景岳,等到天下局势再度变化,国主可再做打算。”
众臣觉得此计比之前他们想到的竟然都要好些,到底是司空门的人,一言就能切中要害,但景岳王只有一子,可不能这么轻易犯险,而且他们更关心的是图谋天下,同时这也是景岳王最想听到的,他已经在闭目养神的同时竖起了耳朵一字不落地听着司空诺的高谈阔论。这时朝中有人问道:“那谋天下当如何?”显然是已经听的太激动,忘记含蓄用词了,问完之后自己也愣了愣,用眼睛觑了下四周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其实此时已经不会有人计较这些东西了,挑语病这种精细活儿只有在给别人故意找麻烦的时候才用得上,现在这些臣子只想听听司空门的高见,可见实力才是成功和地位的通行证。和政殿内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起了司空诺的分析,少了些之前的轻慢不屑之心。
“若是谋天下,国主大可不必理会会盟之事,想办法脱离羌融的控制即可。”司空诺应对道。
“失了羌融的依托,这会让景岳四面受敌!”丞相姜文清说出了群臣心中的担忧。
“景岳部被夹在各部中央,动弹不得,不仅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是兵家必争之所,还因为景岳部土地肥沃,是沧洲大陆的粮仓,这两方面的原因导致景岳国易陷僵局,要想摆脱这种局面,其实并不难,只需要一样东西,就看国主是否舍得?”司空诺胸有成竹道。
“哦~是何物?”景岳王此刻觉得这个少年的想法相当有意思。
“粮食!”司空诺逐字回道。
“如何用?”粮食景岳多的是,景岳王坐正身体问道。
“东南的穆兑部今夏遭了洪灾,田地庄稼被大水冲坏无数,几乎颗粒无数,就算勉强熬过今冬,可到了明年春天青黄不接之际,穆兑王不仅要面临灾民暴乱的还要遭受章离的威胁。若景岳与羌融决裂,我想不出十天必有穆兑部使臣来借粮。”
“你是想将粮食借给他们来减少一方威胁吗?笑话!只要我们不乘机攻打穆兑已算是仁慈了,再说章离部和穆兑部是姻亲关系,穆兑向章离借粮不是更好吗?”大将军林肃呛声道,
司空诺看着林肃冷静道:“大将军只说对了一半!穆兑向景岳借粮,最起码能保全一国,可若是向章离借粮,章离王定会开出条件,不是割地就是称臣,穆兑定不愿做章离的附属国,所以穆兑只能选择景岳。对于景岳而言,单纯的借粮虽然不能从穆兑部哪里获得较大的助力,但若在这件事上做些文章,就完全可以解除景岳的南部忧患,景岳就可以腾开手专心应对羌朝的发难”
“若真如你所言,那这文章又如何做?”景岳王此时对此计相当感兴趣。
“等大王做出选择之后,我再向大王细说如何?”后面的谋算当然越少人知道成功的几率越大。
“哼!不过信口开河!”林肃显然不相信司空诺的能力。
景岳王环视众人“你们觉得我当如何选择?”
众臣经过激烈的讨论的之后,大多数的人还是认为还是保国为上,若是与羌融决裂,风险太大,只有景灏与将军云飞不支持会盟,但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景岳王手里,景岳王看着台阶下那个轻微叹息的年轻人,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就在景岳王糟心不已的时候,章离和穆兑也没闲着,各自的朝堂之上热闹非凡,商量着如何从景岳那里拿到益处,只有连震保持着仍尔等怎么折腾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而章离此时应该是东边各部最兴奋的一部了,因为它南佐穆兑,西邻景岳,北靠连震,此时又恰逢穆兑遭遇天灾人祸,景岳被四面围堵几无出路,如果使力得当,或许就可以将景岳和穆兑同时收入囊中。
章离王泽宇继承王位不过三载,是个奸猾阴险又野心勃勃的人,这些年通过四处威逼利诱,也集结了一批能人谋士,而冯智翔就是章泽宇最得心的助手,一般在朝堂之上争议不休无法定论的问题只要丢给冯智翔,他一语便能击中要害,选出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让疑难杂症迎刃而解。
衡水冰冻三尺,羌融的军队很有能在一个月内就要踏冰而来,此时景岳王的决策至关重要,只要他不去会盟,章离就能借此机会转变命运,未来和连震一较高下也未尝不可。章离王心知景岳王此时定是决策难断,焦心不已,但若想让景岳王下决心与羌融帝对立还需要一剂猛药。
这日,章离王得空,微服出宫至扬河小榭,白雪伏江,红梅初绽,融融暖炉,一壶清冽,章离王问计于冯:“半月前我派去景岳的暗探竟被云放拔掉九成,那景灏也安然回了宣城,不知是否真如你所言,是去寻了司空望解围?景岳王到现在也不表态,咱们章离也难有下一步动作啊!而且穆兑此前向我借粮,我还未做回应,如今这局势,不知冯相有何高见?”
冯智翔边思索边道:“景岳这次动作这么快,就算没找到司空望,也一定寻到了高人相助,不可小觑,还得让我们的人继续留意啊!而景岳王现在需要一个刺激才能痛下决心!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至于穆兑,现在是无路可走,大王只管开出条件,只要不让它亡国即可。”
章离王不住点头道:“冯相所想与我甚是一致,但怎样才能让景岳王迅速的做出决定呢?”
“景岳王一向注重手足情谊,此时决议南下,有一半的原因是他那在羌的妹妹……”
“你是说……”章离王恍然道,此刻他大概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冯智翔心照不宣地点头表示赞同。
景岚乃是景岳王一母同胞的妹妹,性情温婉,自小便被景岳王关爱有加,当年不得已奉旨入宫,到如今也有十余载,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再加上薛常箜独霸后宫,这些年也是气郁难舒。看着后宫的妃嫔一个个被薛常箜迫害致死,景岚知道有一把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这些年来一直让她惊恐难寐,这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前些天她看到薛常箜看她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的归期到了,与其让别人动手,还不如自己来个痛快,也省的她薛常箜费心思,但这之前她要给自己的哥哥景岳王一份血书,将自己的这些年的委屈以及薛常箜的的种种劣迹尽书其上,以景岳最隐秘独有的方式传给景岳王,她相信没了她,哥哥定不会束手束脚,终有一日会为她报仇的。
刺破指尖,字字血泪,成书时已近天亮,还没等景岚喝下早已备好的毒酒,薛常箜已近带人破门而入,一把夺过血书,扫过一眼冷笑道:“你倒好呀!竟想着谋反!来人!给我把这贱妇拿下,等我禀过皇上后再行发落!”
羌融帝知晓后暴怒道:“还等什么!即刻给我以火刑处死!”
可怜景岚抱着自己最后的希望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一生,但薛常箜仍旧煽动羌融帝道:“大王,依我看应将景岚的焦骨与这圣旨一同给那景岳王送去,让他知道陛下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把陛下的圣旨当回事儿!”
羌融帝立时哈哈笑道:“爱妃此言有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