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黑衣人惮其威势,纷纷退守在东北角,其为首之人便是逻戒族乞棣。阜陀道:“老夫瞧你小子能忍善谋,心狠手辣,更习得一脉高深鬼法。索性跪地叩头大叫三声‘师尊’,也许老夫能勉强收你为徒。”乞棣冷笑道:“老匹夫大言不惭。你已被数十修真异士围困,上天遁地求生无门,不如痛快将岑岚公主交出,许能留你全尸。”
阜陀大笑道:“他们不过触及修真皮毛,也敢妄称异士。索性老夫代为收拾,也省得任世人笑话。”全身真元暴涨,挟着江水破堤之势,黑云戾气翻涌如沸,似化滚滚水浪拍击,将数十异士迫退。更蓄势三掌连击石壁,石缝裂开似蛛网漫延,岩石滚落,竟将赶来人等困在洞外。
阜陀作势再攻,不想半途身形一顿,道:“本想将旁人打发,再任你我切磋。不料竟还藏一厉害人物,原是老夫眼拙,现下自当请他出来。”身形消失原地,只听一碰击轰响,竟与一人破岩而出。
只见那人五官秀致,眉目清俊,衬着羸弱身体,竟是雌雄莫辨。手里抱着一琵琶,时而拨弦溅出三两清越声音,竟是方才扰乱黑幡,唤醒众人神志之人。
那人望着黑幡许久,然持幡人模样陌生,斟酌道:“此幡名为染金幡,原是山樾郢公之物。不知阁下与郢公有甚关系?”不想阜陀听得大笑,神色甚是无奈、憎恨、悲怆,道:“玲珑童老,老夫被困苍梧渊五十余载,不想世上再无人识得,当真可叹可悲。”
那童老闻言神色大改,似将冲杀上前,却又退开自守。半响方沉声道:“乞棣,你等后起之辈,不知此人厉害。我俩若单打独斗绝非敌手,但其被困苍梧渊多年,元气大损,方经激斗更真元大耗。不如你我联手,也可多些胜算。”
阜陀怒极反笑道:“两个晚生小辈作甚算计,索性一起攻来,便知老夫是否外强中干。”童老、乞棣各成攻势,一以琵琶之音制衡,一率十数黑衣人围攻。
刹时间,山洞中黑雾涌动,鬼气四溢,铿锵声越,相互碰撞抗击,已成焦雷闷响、河水轰流之势。
山洞石道之外,众人只见岩块滚落,石壁裂开,山体震动。百名修真异士和千余兵甲,或是迫退,或是被困山腹,形势陷入僵局。
此时,再有一行人御兽驾车而来。逻戒族单荣俞、羌族札礼见到来人,怒声道:“不知倪三公子从何处请来的高人,如今百余人竟也擒不住他。”
来人淡淡道:“两位世子莫要动怒,此人并非小王麾下阜陀,真正的阜陀早已被害身亡。”两名兵甲抬出一尸首,面首黑长,双目狭细,正是阜陀。
“不过此人既敢冒充崆族中人,小王便决计容不得他。小王耽搁时辰,便是听闻此地情况后,特地赶往錾斥峰,拜会赤鎏上人求得半抔邬金流沙。便任贼子是铜筋铁骨,也得形销骨匿。”
此时有三男子从车辕走下,为首男子神色疲惫,身体病瘦,半躺在轮椅上。身后立有两人,正是祈文魔君、离昌魔君。
单荣俞、札礼自知将流沙灌入各石道口,仅留一条,便可逼阜陀等自投罗网。但此物极为厉害,容易误伤族人,难免犹豫不决。
崆三公子倪阙淡淡道:“此次虽因‘六音’之事四族结盟,然两位世子应知,素来芫昊族强势,若我等一再失利,相互难堪事小,只恐处境堪忧。还望两位斟酌,切勿因小失大。”两人闻言,少时便允。
阜陀和童老、乞棣仍在山洞激斗,北晔等人为求自保退守角落。此时见有流沙沿石缝渗入,裂隙越来越大,竟能腐蚀岩石。阜陀三人皆欲劈开堵住道口的岩石逃生,却更担心为人所趁,顿时僵持难分。
此时,竟有断续叫嚷声从洞外传来。其中一声音道:“各路朋友,石道中渗入的乃是邬金流沙,遇风必涨,触物必腐,甚是厉害,千万谨慎。”再一声音道:“山腹各道口已封流沙,仅余一条,各位朋友快快寻路逃生。”先前声音再道:“至于阜陀乱贼,各位不必忧心,除非他们能倾倒谷水,否则唯有自投罗网。”竟是西铭、南封两人。
北晔、晏离闻言,颇觉言语蹊跷。尤是青莺与月芸自幼熟识,更已察觉关窍,然转念想三族之人何等机警,月芸两人在外嚷闹,必已引得怀疑。自己若不能依计速速行事,岂非陷两人险地。
当即扬声嚷道:“阜陀,我晓得一条逃生道路,你速速将两人打发,我这便带你过去。”阜陀一边与人缠斗,一边道:“小丫头休要胡诌,你若真有甚麽法子,早已脱身逃开。”青莺道:“我要胡诌作甚。再有耽搁,待流沙渗入各石道,咱们都死路一条。”阜陀大喝:“丫头片子,姑且信你一回。”当即竟以两伤之术将童老两人逼退,再将拦路岩石震开,挟持北晔三人离去。
沿途石道已被侵蚀斑驳,岩石似泥浆横流。阜陀依言在盘结石道回绕,将数拨围追堵截人逼退,闯进倾斜往下的狭窄甬道。
甬道尽头是一重逾千斤石门,阜陀等人拼力推开,便见偌大石室里,摆立数十巨大黑铁齿轮,相互勾连契合。皆泛出的乌金光泽,尤似寒夜青光般肃杀、冰冷。
阜陀道:“你说逃生道路,究竟在何处?”青莺道:“便在眼前,你却不知呢。”阜陀冷声道:“休耍花样,痛快些说!”青莺道:“触发齿轮,引动万千机关,便可倾倒淮水、覆没山谷,如此可算?”
阜陀道:“咱们又如何能逃出?”青莺嗤声道:“前有流沙,后有追兵,早已处境艰难。但若倾倒湖水,便要有人和咱们一起遭罪。无论是否逃出,你做是不做?”阜陀道:“素来独自苦不如众人苦,老夫当然要做!”催动毕身之力触发齿轮,顿时轰隆声响大作。
石室摇晃,山腹颤动,愈来愈剧烈,再有一阵紧逼一阵的湖水倾泻、谷地震动、山体崩塌声穿透石壁传进,其中更加杂断续拼命呼喊。
青莺三人在石室东跌西撞,北晔照顾晏离两人,更自顾不暇。此时数十齿轮对面石壁晃动,层层石块脱落,竟见一厚重石门缓缓上升。
青莺击掌笑道:“原本不过心存侥幸,不想此处真有一暗门。咱们可算逃生有望乜。”然不待四人欣喜,已有两道身影从甬道疾速掠来,直取阜陀。
原来童老、乞棣被逼困石道后,一边仓惶避开流沙,一边寻找逃生道路。不想半途听到轰隆声,接着是湖倾山崩巨响,两人急忙赶来,意欲阻止阜陀。
青莺见状急声道:“此处齿轮连通万千机窍,若是被迫停止,定会被巨大力道反噬。到时石室坍塌,咱们休要活命!”童老两人闻言,却是将信将疑。
可不知三人激斗时触动何处机关,厚重石门竟缓缓落下。众人望得大惊,北晔连忙拽着晏离、青莺冲过,可见三人被困石室心尤不忍,只得勉强扛着石门,以微弱力道减缓其下坠,大喊道:“你们快些过来!”阜陀当真奸猾,当即虚迎一招,使得齿轮顷刻脱力,再借两人被反噬力道制住的刹那,已然滑过下坠石缝。
身后石门轰然落下,伴着石室坍塌巨响。阜陀四人连忙前奔,前有岩块沙石震落,后有石道层层塌陷,险状环生。
一直赶到石道出口,众人惊魂甫定。阜陀唤出赤鸱翼兽驾车,将北晔三人甩进,连忙往谷口赶去。沿途见山壁断裂,淮水溢漫,谷地淹没。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