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阁内,于逢面对真正的城防图,已是强弩之末——
“这不是真的!”走投无路的于逢终于狗急跳墙,冲着扶晓吼道,“臭丫头,给我见鬼去!”
说着,于逢自袖中抽出两三张符纸,猛然奋起,用先前杀人灭口在手上染的血飞快地画就一张杀气腾腾的符。
“小心!”众人见状,异口同声喊道,都想上前阻止,但此符杀气如此之重,以至于十步以内无人得以动弹。
眼看那符就朝着扶晓飞去,就忽的被一阵金色的疾风扇落在地。顺着方将军的应和,定睛一看,原来是长公主的那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金鞭——叱云,乃是自长公主之母,陶皇后一脉所传承下来的奇兵。作为兵修,姜云愫与此鞭磨合甚好。“叱咤风云,金鞭舞沙,扫虎狼之师,挞乱臣贼子”的民谣更是使得大熙无数女子也憧憬着驰骋沙场,报效家国。
姜云愫又是一挥,叱云霎时宛若一条飞舞的金蛇,冲着负隅顽抗的猎物狠狠地咬上一口,将于逢抽倒在地,疼得是痛不欲生,嚎得是撕心裂肺。若非旁侧人多怕误伤,姜云愫不好发力,不然这个于逢必定被就地正法。
不过就地正法未免还是便宜了。
“大司鉴,现在看来,一切都明了了。”扶晓对着大司鉴恭敬道,“请大司鉴判决吧。”
只见大司鉴周身赤色的火焰瞬间燃得更为猛烈,以至于逐渐泛出冷色,化为了青色的烈焰,比赤焰炽热百倍,更是散发着恐怖的威压。黄泉的业火,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谁都知道,青焰是最终审判的象征。
“于逢,位居京兆尹。私通外敌,阴谋叛国,此为罪一;捏造伪证,陷害忠良,此为罪二;徇私枉法,颠倒黑白,此为罪三;滥用职权,作威作福,此为罪四;不择手段,杀人灭口,此为罪五。五宗罪,宗宗当诛。”大司鉴庄重宣判道,“现作出判决:凡有勾结之人,一律依法处置;凡有受害之人,一律主持公道;京兆府重编,匡扶法正之职;罪人于逢,罪大恶极,收监镜狱,永世不得出。”
“不要……不要!”于逢实在吓破了胆,也不顾刚被抽了一鞭,伤口还在淌着血,拔腿就冲着明堂外逃。
但大司鉴起势,将自身的一缕青焰炼作锁链,直直地就将于逢拴得无处可逃,又高举双手,使浑身烈焰腾升而上,直到覆盖其明堂穹顶上那圆圆的天窗。那青色的火焰填充入窗沿,凝结成剔透的晶体,最终聚集之下,形成了一面镜子。
那镜子缓缓降下,又缓缓地移至于逢的头顶。于逢惊恐万状地仰头看去,只能看见镜中自己绝望而苍白的脸。青焰自镜中喷薄而出,电光火石之间,于逢消失在了烈焰之中,唯独剩下那面倒悬的明镜,与明堂内罪人最后悔恨的悲鸣所留下渐渐消散的回音。
大司鉴一抬手,将镜子固定在了墙面诸多镜子之中的一个空荡的角落。随即,其周身的焰色又回归为了最初的雪白色。
“天理昭彰,明镜高悬。”大司鉴照例作出了结案陈词,伴随着堂下、阁外人们的跪送,散落的镜子碎片重新集聚,燃动的火苗渐渐熄灭,直到最后一道泛着雪亮的火光的裂隙消失在镜面,整个明堂又回到了肃穆与沉寂之中。
天窗之上的阳光也开始褪色,凝结成点点飞霜,洒满整个明堂。
又下雪了……新雪往往能洗刷一切尘垢。此情此景,章雪成内心为平冤而感慨,又因释怀万分平静。
父亲,母亲,你们能看到吗?阿雪做到了,阿雪找到了真相。
父亲,您的教诲阿雪没有辜负,章氏的风骨没断。
章氏的祖训,阿雪也明白了,所谓“不负”,既是不负家族,又是不负自己!
母亲,父亲能安息了,你也可以继续陪着他了。
阿雪有了新的家人,他们会照顾好我的,你们放心吧。
明镜阁的大门重新合上,百姓们围绕着从明堂内走出的几位,为正义与公道欢呼雀跃。
“长公主殿下,皇上只怕还在等你。”方战青在马上说道。
“实在没想到会劳烦长公主殿下。”扶晓道歉道,“我都没想到此案居然还有人证。”
“无妨,只是我恰巧遇见鱼儿才伸手相助的。我一会儿就去向父皇禀报此事。”姜云愫纵身一跃上马,说道,“话说回来,青的功劳比我大,那俘虏是他找到的。”
“章雪成代为父在天之灵感谢潼阳长公主与方将军的大恩大德。”章雪成刚刚为父昭雪,心中激动不已,对着二人就是一下跪谢。
“章公子请起,末将举手之劳而已。阿愫……不,长公主只是言重了。”方战青对姜云愫似乎有所藏掖,但姜云愫显然是心知肚明,嘴上不提。
“对了,阿晓,别忘了去看看那家伙,他可吵着嚷着像见你呢。”姜云愫扬鞭临行前,突然撂下这么一句旁人听来不知所以然的话,此后就一骑绝尘,直奔皇宫方向去了。
“师傅,徒儿怎么听着,您和鱼儿和长公主好像早就认识?”章雪成早就纳闷,长公主贵不可言,纵使为人正义也不会如此倾力地处理如此一桩案件,又常年不在京中,与那于逢无任何瓜葛,只可能是为了帮熟人一个忙。而刚刚的那番话,正是印证了这一点:扶晓和长公主有交情。
“那当然啦!”鱼儿故弄玄虚地笑道,“我家小姐指不定就是皇亲国戚哩!”
“什么……皇亲国戚?”
“不,许,再,问,一,个,字。”扶晓命令道,可能是雪大,章雪成眼睛有些花,扶晓的脸上好像有一瞬泛起了少女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