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洞窟中，庄河上半身赤裸，湿透的裤子贴在腿上，面前放着一堆各色各样的果子。
这是他趁夜色刚过，黎明初起时，偷偷出去采摘的。这时候，妖兽刚刚猎食回巢，较为安全。
庄河原本实在不愿冒险，他的修为实在太低，普通密林无畏无惧，在云岭，随便一只妖兽都能把他撕裂。
之前能够无险进到这里，一是运气好，二是自以为的结脉成功值得一搏。若是早知是条废脉，他说什么也不会闯进云岭。
奈何多日未进食，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趁着现在找些食物，等到力气耗尽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敢走远，只在附近寻觅，即便如此，密林的厚重露水仍让他好似被大雨泼过。见识过恶劣环境后，更加不敢多待，随便找了些果子，庄河就立刻顺路返回。
“这是青元果，味苦，果腹尚可。此是黑山梨，含微毒，少量可食。这是……”采摘回的果子庄河几乎未曾见过，为防有毒，只能请魏无忌一一辨识。
庄河在旁认真记下，日后再去，免得白费功夫。同时，对方没有拒绝的帮忙反让他心中不安。不得不留个心眼，对方可是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物，丝毫不敢马虎。
“咦，这个倒有点意思。”魏无忌滔滔不绝的介绍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
庄河立即顺着他的目光扫去，是一枚红色果子，红通通的有拳头大小，上面还带有滴滴露珠。
“小子，把这个重点记住，此是毒龙果。和烛龙果外表几乎一致，不过烛龙果可是炼体洗髓的圣药，这个嘛，嘿嘿。”
魏无忌先是严肃的嘱咐，又不明所以的轻笑出声，听的庄河一头雾水。
“师傅，这个难不成也是什么圣药？”庄河心中一动，毫不犹豫的开口询问，他深知能让魏老头重视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魏无忌斜看庄河一眼，双目一翻道：“圣药？你也敢想。随便出去走一圈就能捡回一枚圣药？你小子要有这气运，早就破除灵脉，境达天命。
这东西，也就名头偌大，实际上，只是枚比一般毒药烈几分的毒果罢了。至于毒性，怕是炼气修士也毒不死，还不如凡间砒霜。我之所以说它有趣，主是因为这可是为数不多能把毒龙丹药力完全带出来的引子，足以将其毒性提升一半。
当年老夫就用这样一枚毒龙丹，削去混天老鬼一半法力，将其轻松镇杀。”
“混天？难道是和剑士阁齐名的混天道宗？”
庄河脸色瞬间变了，脱口问道。他并非胸无城府之人，只是这混天道宗名声属实大的吓人。
“哼，除了他们，还有谁敢用混天二字。齐名？嘿嘿，这不过是令狐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往自己脸上贴金。剑士阁若有混天道宗一半势力，也不会被十大宗门逼到如此地步。”魏无忌不屑一笑，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混天道宗，混天老鬼。
默念这两个名字，庄河双目一亮，突然想起在剑士阁听到过的一件修仙秘闻，他目光偷扫过魏无忌。
一个大胆的猜测蓦然出现在脑中，舔舔嘴唇，委婉问道：“这混天老鬼，难不成和混天道宗有所关联？”
“小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魏无忌阴森一笑，望着庄河。即使夺舍时也不曾有过波动的目光，此刻充满仇恨，把庄河激的浑身颤抖，眼皮直跳。
“混天老鬼道号混天上人，正是上一任混天道宗掌教，其实力便是放在历任有过上人称号的天命境界中，也是名列前茅。平心而论，巅峰时期的老夫也比他低出一线，至于你想知道的混天老鬼命灯破碎之事，老夫可以破例告与你。”
说至此处，魏无忌目中恨意不见，面露癫狂，直让庄河感慨这老匹夫喜怒无常，与此同时，他也竖起耳朵生怕漏过一点。
“确是老夫所为，现在想起还真是畅快，那老道仗着魂力强大万年不灭，以为老夫奈何不了他。哈哈哈！他那些徒子徒孙永世也想不到老夫把他放在何处，我看十万年，百万年你还坚不坚持得住。”
庄河目光复杂的望着魏老头，默不作声捡起地上果子，把为数不多的几个认识的扔进嘴里，其他的，包括魏老头确认无毒的也暂且不动。
“小子，怕了？凡人有句话，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在修仙界同样适用。我上山第一天，师傅告诉过我一句话，惜命者莫修仙，我当时不懂，全靠一股少年意气支撑。”
“如今千年逝去，老夫的道虽与师傅有所偏差，这句话却从未敢忘。既然你唤我一声师傅，我之一脉的传统不能在我处断绝。我也在修行前送你一句话。”
庄河抬头，正对上魏无忌的深邃目光，不知是否错觉，庄河竟从这屠戮四方的老魔眼中看到一丝感伤。
“忘生者得长生！”
庄河喃喃细读几遍，他往后一退，跪倒在地，恭敬道：“弟子庄河，拜见师傅！”
“好小子，为了长生，丧亲之痛，夺舍之仇，全能放下。这样的明智，亦或是无情，在你这个年纪老夫还真没见过多少。对当时选择你这个决定，老夫可是越发满意了。”
魏无忌表情严肃，看向庄河的目光隐隐有些改变，郑重道：“收你为徒我可以应下，你的破碎灵脉我也有法弥补，甚至衣钵相传也不是问题，但我要你做出一个承诺，以心魔起誓。否则，老夫便是把一身造化带入轮回，也不会开口。你可敢？”
“请师傅明示。”
十数年漂流人世，孤苦伶仃。唯一的弟弟，在张浑开口瞬间，他就知道再无相见可能。
他的身世不难查，既然如此，作为最关键筹码的弟弟他们不可能不知。若是找到了，张浑何必口头要挟。那么以通玄修士之伟力也未曾寻到，结果已不言而喻。
丧亲之痛，的确若不是魏老头将他掳回剑士阁，弟弟不会死。但，恨有用吗？弟弟能回来吗？
他曾为一块被他人故意踩碎的饼大打出手，最后饼回来了吗？没有，除了一身伤痕没得到任何东西，自己也差点被打死。
弟弟和那块饼有区别吗？或许有，但不大。至于夺舍之仇，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可夺我，来日我亦可夺他。
既然如此，我绝不会重蹈弟弟覆辙，绝不能再将命运由他人执掌。
“我要你立下誓言，道成之日，上混天道宗，灭他道统，杀他徒众，我要混天道宗烟消云散！”
“我应了！”
哪怕对方是人界顶级大宗，庄河仍毫不犹豫答应，语气坚定，他迎着魏无忌目光毫不退让。
“我也想师傅以魂魄起誓，绝不可于我不利！”
庄河愿意再拜魏无忌，并不是忘了一切，是力量和长生的渴望压下了所有往昔。双方名义师徒，本质是一种交换。他付出了代价，自然要有所收获。
“我也应了。”
魏无忌瞳孔一缩，面上赞叹之色更浓，庄河的要求非但未让其反感，反让他看到了一丝成功的可能，即便微乎其微。
密林中，一道漆黑人影疾驰，身前一柄半尺玉剑，发着微光提供些许光亮。
“停，前方三百丈，幽魂狼！”
玉剑微光一闪，便没入人影体内。人影立即放缓速度，顺势往前一扑，便埋进前方落叶，身上黑泥这时提供了非常好的掩饰。
“师傅，真的必回剑士阁不可吗？”强忍住落叶的腐朽气味，庄河在心中问道，好不容易离开剑士阁，他实在不愿再回去。
“哼，你我誓言已立，怕我害你不成？弥补灵脉，可不是空口白牙就能做到，没有顶级大宗的资源，你小子一辈子都莫想修仙。人界十二大宗，除了已经覆灭的凌云宗，剩余的十一个除了剑士阁你我最为熟悉，其他你想入也入不了。”从二人立下誓言过后，相互之间的隔阂也淡了几分，魏无忌话语虽不客气仍耐心向他解释。
庄河闻言，心中暗点头不再去问。调整呼吸，尽量使得自身更好融入枯叶当中，幽魂狼可是实打实的炼气级妖兽，以速度见长。若不是靠着魏无忌所剩无几的神识提前发现，他一人遭遇必死无疑。
“好了，千丈之内感应不到此兽气息了。唉，没想到有朝一日，一头炼气的畜生也能让我魏无忌畏首畏尾。”半个时辰过去，魏无忌唏嘘的声音再度传出。
庄河一动不动，仍未起身。魏无忌一愣，低声暗骂一句，玉剑光芒完全敛去。
再过了近一个时辰，庄河缓缓起身，也不抖落浑身落叶，悄无声息的继续往前。
未过多久，庄河就到了方才幽魂狼所在之地。地面鲜血淋漓，只有一具被啃食的所剩无几的野兽骨架，像是头野猪。
望着眼前，庄河双目一亮。不枉多等一个时辰，他大步走近，抓起几块残存碎肉，用力咀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