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乍一听似乎是座直入云霄的巨峰,实则是一道山脉。海拔不高,名声不小。
绵延起伏的山脉,如巨龙般由东至西横跨人界,将大陆以南北分割成两个大域,称为岭南,岭北,这是凡人目中的云岭。
于修仙者而言,云岭远不止如此,它是至高与神秘的代名词,人界顶级大宗中,近一半就落在云岭之上,这里诞生过数十位称霸一界的强者。其中就包括剑士阁。
但真正让云岭无人不知,还是因为一个问题的提出。
人界有多广?有意钻研此问的前辈高人,曾真正飞遁丈量过。
以大毅力飞遁千年后,这位前辈仍未看到边界,却发现自己寿元将近。他以秘法将情况传回宗门后,彻底放弃了再回去的打算,一心往前。
在那之后,这位前辈再也没有讯息传回,以其修为推断,应是寿终了。
为了纪念这位前辈探索天地的壮举,便取其道号“无垠上人”中的无垠二字为人界广度。同时获得“无垠”殊荣的还有云岭。
无垠上人便是以云岭为迹飞遁,本想同时量出云岭。未曾想,在其传回来的讯息中,千年飞遁不仅没探索至天地尽头,连云岭也未飞出,反被云岭熬死了。
至此,云岭以不战而灭天命强者的战绩名扬人界。
从古至今,吸引了不知其数的修仙者,或开辟洞府,或开宗授道。除了少许宗门屹立至今,余者或快或慢全被云岭送走,留下数不尽的大能遗府。
除了丰富至极的修仙资源外,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也孕育出了强大的古妖荒兽,已知山脉除了五大宗门的范围,全是它们的地盘。
而它们身上的血肉宝材,对走上炼体之路的修士而言,比那些大能遗府诱惑更大。渐渐,这里便成为人界集机遇危险于一身的探险圣地。
此时,就在山脉之中,一处不起眼的山壁背后,有个不小的洞窟。洞顶处放了颗拳头夜明珠,将整个山洞照的亮如白昼。
洞窟正中,一负剑青年盘膝在石头上,脸色阴晴不定,此人正是在戮仙阁消失的庄河。
当时,见到魏二十出现的一刻,庄河就将珍藏许久的一张轻身术符纸贴到后背。当然,并不是说这张符纸有多珍贵,只因为这是他手中唯一一张不用法力也能使用的灵符。
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冲出阵门,在符纸加持之下,庄河狂奔千里直至其中灵力耗尽。
之后他走走停停,一是想办法补充体力,二来趁机观察是否有人追来,他心中知道这点的可能很小,仍是小心翼翼。
待到体力恢复一些后,他也不敢松懈,之后又不停歇的连赶两天两夜。恰好发现了这个洞窟,便躲入其中休整。
直到这时,他紧绷的心才松缓不少。一想到终于凝成的灵脉,似乎身上疲惫也消失不见,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入定的庄河沉下心神,周围环境全部消失不见,只有丝丝灵气在他感知下,在脑海中以光点呈现出来。
庄河身体颤抖,内心狂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这一刻,若不是身处云岭,他真想长啸几声。灵气可视,这是凝结灵脉的炼气修士才有的能力。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引导这些天地灵气进入灵脉,转化成属于他庄河的法力。引导不难,庄河虽是第一次,还是轻松完成,只是量实在少的可怜。
之后便是转化,这是炼气最关键的步骤,是决定你能否将天地灵气化为自身法力。
本以为水到渠成的庄河,却被拦在这一步停滞不前。
无论他如何努力,灵脉中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微弱灵力还未等他看清,就全部从那半尺长的缺口流失出去。现在他终于知晓,那天的不好预感来自何处。
庄河难以置信的张开双目,强忍住双腿酸痛,又一次盘膝坐下,小心翼翼的重复,他在心里期望是自己经验不足。
转瞬间,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结果还是失败。
庄河不信邪,第三次。
再来,第四次。
最后一次,第五次。
真最后一次,第六次。
…………
第十次过后,他失魂落魄的睁开双目,颓丧的光第一次出现在眸中。
他第一次发现,自诩坚定的意志其实也很脆弱,早也习惯的孤独也不是那么容易度过。
三年来对于长生的执着已经刻在他骨子里,为了这个梦,他放弃了出去寻找弟弟。
为了一丝可能,他占据阁主位置三年,不顾鄙夷,终日躲在山谷练剑。
明知戮仙阁高层封锁自己的求仙之路,仍故作不知,哪怕张浑杀机毕现,也不曾退后。
这一切,只因为那卷宗上的一句话。
养魂丹,必结脉!
“只是,冒如此大风险,得到的竟是一条废脉。”庄河撑住身体,这个打击对他而言实在太大。
原以为服下养魂丹,就能迈入修仙之途。现在看来,真是自己一厢情愿。
”命中注定么?为何当时不多尝试一次?”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惜命的自己,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本就透支的身体,之前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这口气一松整个人就垮了。他毕竟只是一介凡人,充其量只是个身体不错的剑士,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
洞窟之外的云岭寂静无声,参天密林下不见亮光,荒兽出没,危机重重。修仙者涉足其中,往往命悬一线。
它给人绝望,稍不留意,一张藏在密林的巨口会将你啃食的不剩皮毛。它也给人希望,能活着走出云岭的人,都会有等同的收获,大危险必有大造化。
这是洞窟之外的云岭,洞窟之内,即使亮如白昼,充斥的也只有死一般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庄河手指动了动,他慢慢醒转过来。
坐起身子,把长剑当作手杖拄在地面,尽量使佝偻的背挺直一些。这过程很慢,他眼睛仍然闭着,还在回味方才的梦。
梦中的他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不再把剑背在身后,单指一点,长剑呼啸。
半响,他才回过神。目中的迷茫再次被之前的坚定取代,似乎还多了些其他东西。
庄河甩开手中长剑,盘膝而坐,两手结印。这次他不再如之前单纯炼化天地灵气,而是按照当日破坏灵脉的功法修炼。
这次速度快了不少,在他引导下丝丝灵气很快聚集过来。他没有再将其往灵脉中引导,而是带着这股灵气往丹田。
那里悬浮着一柄静若不动的玉剑,庄河下定决心带着灵气灌入,点点绿芒慢慢自剑身涌出。
这时再看,竟和那日魏二十招出的血色长剑相似,只是此剑有剑柄。
“出来吧,魏无忌,我的好师傅!”
庄河不顾自身,咬紧牙关一口气将洞窟灵气全部灌入,暴喝道。
“好徒儿,终于想起为师了?”洞窟中突然传出第二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虚弱。
“呵,师傅何必明知故问,怕是你留下这功法就料到有这一天。”庄河毫不意外,冷笑回应。
这时,洞窟中陡然一暗,庄河不由闭目,再睁开时,丹田处的玉剑正悬在他面前。
在玉剑上,一半透明老道盘膝而坐。面色阴沉,两目深陷。一身紫袍,长发披散。阴鹫的面孔中,异于常人的倒钩鼻带着莫名阴森。
“说的不错,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样迟。”
“哦?”庄河似乎非常好奇,不着痕迹的把长剑握在手中。
面对这位有名无实的师傅,他可不敢大意。稍不小心,万劫不复的就是自己,养魂丹这个前车之鉴,让他把对方恨的牙痒痒。
“哈哈哈,为师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你还是不放心,不过这附着不了法力的剑可伤不到我。”
庄河的小动作,老道全都看在眼里,他哈哈大笑后,毫不留情的往庄河心口再插一刀。
“魏无忌,我比你更清楚自身状况,即便不能转化灵力,我照旧还有百年寿元,足够逍遥。”庄河并未生气,魏无忌说的不错,但他也不愿服软。
“特别是看到你这位纵横人界的至高强者,如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靠着一点残魂苟活,对比之下,我结脉与否也无所谓了。”
“哼,庄小子,他人不知我还不知。你若无所谓,何不让我这残魂和你一起在百年后消散,又何必耗费心力。”老道冷哼一声,半虚化的脸不由一抽,索性不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盯着庄河。
“好了,师傅,你我如今同病相怜,就别再互相揭短了。”庄河面上冷色稍缓,阴着脸不耐烦的打破沉默。
老道眉头一挑,道:“不愧是我挑出来的弟子,即使心急如焚,还能不露声色先奚落为师一番,这心性比三年前可成熟不少。”
“这也无法,任谁从天命强者的夺舍下活下来,我想都会改变不少吧。”庄河眉头微皱,也懒得分辨对方是赞叹还是讥讽,叹气说道。
老道狂笑一声,猛地站起,似带起一道无形巨风。不足半尺的身躯气势磅礴,目中睥睨傲然开口。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庄河到底变了多少,我魏无忌赌这一手,能赚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