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安醒来之后感到一阵眩晕,脑袋胀得想要炸开一样。一手扶着柔软丝滑的床垫,一手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费劲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布局极其淡雅,窗口上摆放着几盆红梅,给银白的冬日里点缀了一些喜庆。窗户下面也是一块空地,栽着几颗青松,看上去都是一些深冬不败的植被。陆少安没想到长相粗俗的孙县令居然会有这样的雅兴。
从床下下来之后陆少安还是感到头疼欲裂,想着还是去外边走走,吹吹凉风儿清醒一下。回想到第一次在这里吃饭就给人家留下这样的印象,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推开屋门儿之后陆少安略微有点惊奇,雪停了。虽是只下了两天的光景但这场雪着实是下的不下,大到都已经埋了两个人了。
站在屋子门口儿陆少安感到凉风扑面,有些凌冽,但是格外的舒服。此时陆少安的身体像是一座熔炉,就宿醉之后老酒依然在体内继续发酵着,外面的大雪便是熄灭的熔炉的冰水。
“陆老爷,赶紧进去吧,外边天儿冷。”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孙府下人,下人长相一般,身形偏小,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顶多也是刚及弱冠吧,但心思却是玲珑机灵很,深得孙县令和大太太的喜爱。此时来这里正是来给陆老爷送醒酒汤,这可是孙大太太亲自下厨给熬的,雄铁县里除了孙县令谁还有这般待遇?往年也不是没有醉在这里的官员,临县的县令官够大吧,那可是能和孙老爷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但都是下人熬一碗小米粥送来,无一例外。县令大人也不允许大太太亲自下厨。这次着实也是令他感到意外,是孙县令特意命令他亲自送过来,可是马虎不得。
刚走进小庭院便看见陆少安穿着单薄神怔怔的站在门口儿,这可了不得,眼前的这个丢在人堆儿里不起眼的少年家世定是不一般,连孙老爷,大太太都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可不能让这天儿给冻着了。
“没事,进来吧,劳驾了。”
陆少安站在门口儿向外望了一眼,转身走进了屋里,留下浅淡的声音。
既然是县令府邸的下人手脚自然稳妥,但也架不住陆少安的语出惊人啊,他可是连孙县令都尊敬的大老爷,劳驾这话是他说的吗?醒酒汤盛在一个深青色胎釉的小瓷杯里,放在红木托盘上,下人脚下一个踉伧差点摔在地上,陆少安回望了一眼,下人赶紧站稳脚,仓惶说道:
“陆老爷息怒,小的手脚不利,地上的雪滑了一脚,”
“没事,进来吧,外边儿冷。”
陆少安爷说了同样的话,下人听了心里一暖,这老爷真是好相处。走进房间后,随手指在桌子上,说道:
“就放在哪里吧,屋子里有火炉,你先坐下来暖暖身子吧。“
”不,不,不用了,多谢陆老爷好意。“
下人受宠若惊的后退几步,脸上堆满笑意连连摆手说道。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下人有下人的规矩,若是下人都不按规矩办事儿那一个诺大的县令府不就乱了?虽然他只是一个下人但有些事儿他还是懂的,规矩更是逾越不得。陆少安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脾气算的好的老爷。
见他不肯坐下陆少安便不在强求,何必强人所难呢?
“老爷若是没啥事儿,小的就先退下了,有啥事儿老爷在招呼小的。”
下人畏手畏脚的说完之后,陆少安摆手示意无事,他可以褪下了。
陆少安打开桌子上醒酒汤的盖子,一股氤氲热气冒出,浓重的姜味充斥着进鼻腔,陆少安不禁的抬手掩住口鼻,最是厌烦这种味儿,小时候菜里放些姜都是驼背老头儿帮他解决。但这头疼欲裂的不喝点还不行,陆少安捏住鼻子先来了一小口,想着若是实在喝不下去就不喝了,照着这个酒劲儿估摸着还得睡上一觉。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汤汁儿入口,一股辛辣萦绕舌尖儿,接着便有一股甘甜充斥在嘴中,滚入腹中温温热热甚是舒服。
先前满满一大桌子菜,唯独辣的陆少安没有动筷子。心细的大太太注意到了这不起眼儿的一点,特意在醒酒汤中放入了些许的白糖。
喝完之后陆少安将杯子重新放在桌子上,从床上披上原来那件破旧大衣,走出屋子。这一趟上山可是耽误了孙县令不少事情,这不?忙完了公事儿就匆匆忙忙的赶紧来看看他,刚走进小庭院的大门儿,便撞到了正要出去的陆少安。
“老爷这是要去哪里?”
孙县令站在门口弓腰说道。
“有点憋闷,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了。”
孙县令欲要开口,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带着酒劲儿的陆少安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见孙县令唯唯诺诺的,温怒道:
“怎么?出去透透气儿还不行?”
孙县令肥胖的身躯一抖差点跪在地上。
远处一道紫色雷霆轰然由天际砸下,正是感到惊奇的时候,一道又一道雷霆接连怒砸远处那坐雪山的山头,滚滚大石落下,轰隆声乱成一片。
晴天霹雳!
老天像是应承着陆少安的脾气一样,一生气就打雷。孙县令也被远处奇异的景象惊得呆在原地,忘了陆少安这一茬。
镇子东南角儿的老许正在垂头细细雕琢着什么,这次用的可不是什么大斧,而是一把无名指般大小的光亮小刀儿,手中一截儿一尺半来长的乌黑刀鞘儿。老许抬头看了看远处山头儿的大雷,放下手中的活儿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
“天上的真是一群老不死的东西,这时候才发现。老子不就是偷了点东西嘛,至于动那么大火气?动火伤肝啊,你们娘就没告诉过你们吗?”
抬起手中的东西,放在太阳底下,黝黑发亮,像是这光明天地间唯一的漆黑。
“对了,你们娘早就死了几千年了。”
刀鞘好像还有点不满意,许老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拇指般粗细的小刀,不在理会远处滚滚砸下的大雷,重新低头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