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之有两个姐姐,芸娘和兰娘,尤其是芸娘,在父亲去世和弟弟宪之去红罗山书院求学后,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瓠州是华夏民族植桑养蚕、缫丝制衣文明的发源地。境内的西陵,就是中华文明始祖轩辕黄帝正妃嫘祖的出生地。
华夏民族之母嫘祖在西陵的蜘蛛山受桑树叶上白色小虫吐丝和蜘蛛结网的启示,发明采桑、缫丝、织绸技术,后世把她奉为蚕神娘娘,受到民众的世代尊崇。
虽然瓠州是最早养蚕、缫丝、织绸的地方,但丝绸作为高级面料,价格非常昂贵,常常作为皇族和士族的衣物,普通老百姓是穿不起也不能穿绸纱绢缎的。
老百姓只能穿用柞麻来织造的“白衣”,寒门士子常常被称为“白衣卿相”、“白衣秀士”。
芸娘心地善良、性格坚强,她每天砍柴做饭、洗洗涮涮、拈针拿线、缝缝补补,一切家务农活都是她在奔波料理,和母亲、妹妹兰娘一起早起晚睡纺织种田,苦苦支撑着陈家生计,勉强维持着陈家老老少少的温饱。
在陈宪之在红罗山书院求学的三年时间里,姐姐时常不断地带着衣服履袜、食品干粮翻山越岭,走上一百多里山路来书院探望弟弟。
天生的母性使然,每次来到红罗山书院探望,看到宪之弟弟衣冠不整、日益消瘦的身影,芸娘都忍不住会掉下眼泪,全然不觉自己在家劳作有什么辛苦的。
这天,母女三人缫完丝、织完绸布。
“芸儿,明天娘想去山里看看你宪之弟弟去了。”
“是,娘,几个月没有见弟弟了,我也很想他,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天快冷了,给你弟弟做的厚衣衫做好了吗?”
“娘,早就做好了,我还给弟弟纳了两双布鞋,明天我们也一起带着去。”
“好,好,只是这个家太辛苦你了,芸儿。”
陈母爱怜地抚摸着芸娘的头顶说到。
“有娘在,芸儿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虽然累点,辛苦点,可是感觉还是非常温馨幸福的。”
“我们一天天长大了,家里生活也逐渐宽裕了,只是可惜爹爹不在了。”
说到爹爹,芸娘和母亲都陷入沉思。
“娘,那我们给弟弟带些什么吃的?”
“几个月没见,他不舍得吃,估计又该瘦了。”
“唉,可惜的宪儿啊。”陈母一听闺女芸娘提到儿子也禁不眼圈一热,想掉下泪来。
“天凉了,食物不容易坏了,我们多烙些焦饼给宪儿带去,可以存放很长时间呢。”
“娘,正好东邻的三婶儿给我还有一些芝麻呢。”
虽然夜已深,人已静,娘仨还拿出瓦盆儿,娘和面,女儿擀面饼。
“兰儿,来烧火。”
“好的,娘。”兰儿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帮娘和芸姐烧起灶来。
陈母把面饼擀好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几粒芝麻撒在饼上,放在铁鏊子上煎烙,等煎烙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放在锅灶里用熄灭的炭火余热烤焦。
香气四溢的焦饼让娘仨个禁不住咽下口水,谁也没有提出来吃一个的要求。
倒是香味吸引来了三个小馋猫,两个儿子和最小的女儿。
“娘,我也要吃。”
“娘,我也想吃。”小女儿怯怯地说。
“好,好,给你们拿一个,你们三个分着吃,余下的不能再吃了,要带给你哥哥宪之吃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三个小孩儿懂事地点点头。
娘仨忙活了一个时辰,烙好几十张焦饼,谁也没有舍得吃一口,倒那三个小孩子实在忍不住香味扑鼻,中间又来讨要走了一张饼,之后再也不说要吃了。
金秋十月,大雁南飞。山里己寒意逼人,枯黄的树叶如蝴蝶一般在山路上飞舞,崎岖不平的路面上铺满了枯枝满叶。
落叶如蝶为谁舞?秋天的韵味,秋天的灵性,仿佛融化在这美丽的落叶里。
山间的红叶,美得有风骨,美得有意蕴。然而这一老一少两妇人却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这美丽的秋色。
“娘,累了吧,快到前面有个茶摊,我们到那里歇一歇。”
“是啊,芸儿,娘是老了啊,才走这点路都感觉有些累了,好,到前面茶摊歇歇脚。”
“老夫人,小姐,你们想喝点什么茶。”店小二赶紧过来问道。
“唉,店家,穷苦人家,可不敢称夫人、小姐的。”
“叨扰了,我们在此歇歇脚就走。”
“好的,老夫人,你随便坐,有什么吩咐随时安排。”小二躬身退去。
“芸儿,这店家挺彬彬有礼的啊。”
“娘,是的,每次我去红罗山书院路过这儿都会在这歇歇,讨杯水渴,那小二哥人挺不错的。”
“好像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吧,你看他这如此简陋的路边店、小茶摊,起的名字还很风雅呢。”
听到女儿说,陈母这才注意到店门上方悬挂的店名“雪茗轩”。
芸娘从行囊里掏出一张焦饼来人,“娘,你吃点儿垫补垫补。”
“芸,娘不饿,留着给宪儿吃吧。”
“娘,我们带的多,再说你这么大年龄了,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一定累坏了。”
陈母挡不住女儿的让,只好掰了一半,把另一半递给芸娘,“芸儿,你也吃,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你爹爹撒下我们孤儿寡母,自己走了,弟弟又多出求学,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是你在干,你在挑,这些年真难为你了。”
“娘,看您老说的,那不是女儿应该做的吗。”芸娘笑道。
“老夫人,小姐,你们吃的什么?这么香?”店小二嗅着香味走了出来。
“哈哈,店家,这叫焦饼,你没有见过吗?”陈母杜氏顺手掰了一块来。
“店家,你要不尝一尝?”陈母把掰下的焦饼递给小二哥。
“嘎嘣、嘎嘣”,“嗯,嗯,真好吃,又香又脆。”
“老夫人,小姐,你们要是不着急赶路的话,能不能给我们店里做一些,当作饮茶的点心。”
“放心,我会给你们付酬谢的。”
店小二说着,沏了两杯信州毛尖茶端了过来。
“小二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要赶到红罗山书院去,给我家弟弟送些衣物。”
“老夫人,原来令郎在红罗山就学功读呢,失敬失敬!”
“我也是读过几天私塾,后来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吃粮的嘴多呀,父兄不堪重负,小的也不得不出来找个事儿来做。”
“你看见我的店名了没,雪茗轩,就是一位在红罗山书院叫陈宪之的读书人给我起的呢。”
“哦,你和宪儿熟悉?”
“啊,宪之是令郎,是啊,是。”
“有一天,宪之回你们陈庄经过这里休息时,他看见我在看书,就和我聊了学问起来,我们是越聊越投机,一直聊到天黑,夜晚我们俩又把酒言欢、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