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乡亲们,醒醒啦,乡亲们,醒醒啦,族长命令,族里的所有青壮年人都到宗族祠堂里去。”
......
“咣咣咣”,“族长召集族人到祠堂前议事了。”
天刚灰蒙蒙亮,陈氏坞堡里人声鼎沸,响起值更打更人的铜锣声和沙哑深远的呐喊声。
“宪儿,你们兄弟几个再把《中庸》里的文章好好诵读诵读,用过早饭就到书堂里去,我去祠堂看看今天族长有什么事情安排的,完了就直接去书堂不回来了。”
陈瑞祯边整理着衣冠边对陈宪之兄弟几个说。
“好的,爹。”几个儿子大声地回答到。
陈瑞祯赶到位于村中央的宗族祠堂时,祠堂门前早已站满了黑压压的陈氏族人,大家看见陈瑞祯走过来,纷纷打招呼,“陈老先儿,你来啦”,“瑞儿,你来啦”......
“嗯,好”,“是的,六爹”,“好、好......”陈瑞祯忙不迭地向族中老少爷儿们拱手回礼道。
“你是教师爷,你知道是什么事吗?”有族人向陈瑞祯问起。
“三爷爷,我也不知道啊。”陈瑞祯说。
“哎,陈山,你向来是消息灵通,你知道今天族长叫大家集合过来,要安排什么大事吗?”
陈氏众人围在宗祠门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纷争乱世,个人力量如同蝼蚁,微不足道。为了抵御外敌、抗衡自然、赖以生息,无论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都会选择聚族而居、抱团运作,产生强烈的宗族观念,构成以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为纽带的社会群体——宗族。
族则有谱,宗则有祠,祠则有号。陈氏宗祠采用二进二院式建筑风格,整个宗祠开有东、西两个仪门,外围筑墙封闭,正门上悬挂书有“陈氏宗祠”四个大字的匾额,沿中轴线自南向北依次为照壁、牌楼、旗杆石、龟座碑、前厅、东西厢房、正厅。
陈氏宗祠主体大堂建筑为歇山顶,边厅为悬山顶,建筑造型朴素,白墙黛瓦,风致淡雅,格局上讲究与自然环境和谐融洽,工艺上却繁琐复杂,用料考究,布局宏大。
宗祠正厅上方悬挂着“乐安堂”堂号的牌匾,大厅两边的楹柱上铭刻着堂联,上联为“不畏强御”,下联为“豫章风骨”。
陈氏宗祠的堂号和堂联都取自于先祖陈蕃,旨在显扬祖德,激励后生。
陈蕃,字仲举,瓠州挚地人。素幼有大志,“一屋不扫而扫天下”。陈蕃的言论和行为是当时读书人的准则,是世人的模范,朝堂之上士大夫无不望其项背。
陈蕃任乐安太守时,大将军梁冀大权在握、威震天下,当时派人送信给陈蕃,请陈蕃办私事。送信的人无法见到陈蕃,于是假托他事请见陈蕃,陈蕃发怒,将其打死。
任豫章太守时,礼贤心切,一到郡里,就打听徐稺的住处,想先去拜访他,在郡里从不接待宾客,只有徐稺来时特设一个榻,徐稺走了就悬挂起来。
陈蕃不避强权、犯颜直谏的做法最让世人感叹,忠君、报国、辅社稷之危,面君直言,不避生死。学中流言:天下模楷李元礼(李膺),不畏强御陈仲举(陈蕃),天下俊秀王叔茂(王畅)。
陈氏家族由陈蕃传世十六代以来,陈氏子弟莫不以先祖荣耀业绩为榜样,然而世势动荡,门阀式微,世风日下,历任宗族族长的陈蕃嫡子嫡孙们也不得不顺应时势,采取时下流行的一些宗族俗事俗务来凝聚族人的心气。
正在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族长陈继昊带领族中长老祭拜祭完祖先灵位从祠堂里走出来。
他站在正门前台阶正中间,向大家拱手施礼说,“各位父老乡亲,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前段时间因为采桑叶发生纠纷,六里庄周氏家族子弟把娥儿她爹陈九儿打死一事,前往周庄讨要个说法。”
“我们这次前去,很有可能发生争斗,各家各户派出一人,家中独子的就不要去了,刀枪剑戟所有的武器都给我带上,有刀枪的带上刀枪,没有的带上锄头木杈。”
族长陈继昊站在台阶上,事无巨细地安排着这次宗族械斗的各项事宜。
阳春三月,瓠州大地春意盎然,纤纤细指桑叶绿,满村桑叶吐新黄。妇女孩子出门到凤凰岭采桑叶,陈氏一个小女孩娥儿和周氏一个大姑娘幺娘同时看上了一棵树,为了争采一把桑叶,发生了口角,进而打起来了。
陈氏小姑娘吃了点儿小亏,受了点儿小伤,一看小孩们扭打起来了,两家的妈就赶了过来。看来护短的家长不是今天才有的,自古就有。
照说正常的情况嘛,各自拉开孩子,互相道个歉,也就完了,桑树这么多,也不是只有这一棵了。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两个妈身上,这二位可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看孩子打架就开始数落对方,慢慢的,就演变成了泼妇骂街,最后大打出手。
周家的女人比陈家的女人强悍得多,打赢了,带着孩子扬长而去。
陈家的妇女咽不下这口气啊,就回去跟丈夫和兄弟哭诉,陈氏这一家人也是火爆脾气,第二天上凤凰岭采桑叶时全家老少齐出动,找到周氏那个妇女家,将其暴打一顿,出出心中的恶气。
周氏那家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带着更多的族人等在凤凰岭上,找了个机会把陈氏的一家人也狠狠揍一顿,特别是陈家的男人陈九,直接被打得面目全非,周氏一干人等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历史的巧合也罢,偶然也罢,陈氏这家男人因为伤势过重,第二天就死了,这下变成了人命官司,陈家告到当地的父母官知县那里,巧的是这瓠州县太爷是郡望周氏的学生门生。
县令和稀泥,推来推去,最后说这是民间内部的事情,说瓠州一会儿属于宋国管辖,一会儿属于魏国管辖,官府都摇摆不定,管不了你们这民间事务,你们两个宗族自行商议解决吧。
周陈两族官宦世家,虽然后来陈家败落了,但两族仍是时有婚姻通联,两家族长更是结为姻亲,儿女亲家。
周陈两族宗族族长及族中长老们多次就此事进行磋商,然而反反复复却一直达不到双方满意,最后只能采用时下最流行的决斗方式来解决两族的矛盾冲突。
大村住一族,同姓数千百家,小村住一族,同姓数十家及百余家不等。
每逢外来压力和威胁的时候,全族必须合力应对才能得以生存。
宗族的抱团行为,在组织族人生产、生活、防盗、防贼等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
然而,这样的宗族抱团行动,往往在各个宗族之间因为一些零琐之事产生矛盾和冲突时,也会采取宗族械斗的方式进行解决。
各族田地相接交错,利益矛盾就会不断产生,在水源、田地、山林、坟山、宗族姓氏等问题上发生纠纷时,宗族力量强弱往往成为胜负的决定因素。
大族欺凌小族,小族不甘被欺,往往会纠集数十个村落小族与大族相斗。
参加械斗是族中青壮年男性义不容辞的责任,连与对方姓氏有联姻关系的族人也不能例外,不参加械斗的族人不仅要受到族内舆论的谴责,族人的瞧不起,还要受到宗族组织的经济制裁。
每每宗族械斗之前,宗族的族长、宗师、族望、宗主、行主、坞主等首领都要做战前动员,对在械斗中死亡的族人宗族给予发放钱财,在宗祠里供奉“忠勇公”牌位,父母妻子儿女都有宗族进行赡养。
族长陈继昊还在台上作动员,下面的陈二已按捺不住,早就想蹦起来,因为上次在集市上赶集时一直追着人家周氏一个漂亮女子看,挨了那个女子好一顿奚落和臭骂,让陈二这泼皮好没面子,正好趁着这次好出出气,报复报复周氏族人。
械斗每每以各个族族人的死亡来血祭,而死伤最重最多的往往是那些坚守江湖道义的社会底层族人。“仗义每多屠狗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