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的宗族继承制度和汉代以来的降等袭爵法则,皇族嫡子继承爵位,一代降低一等爵位,奉禄一代低于一代,供给一代不如一代,造成皇族子弟经过数代承袭之后己不如平民百姓,更不要说普通官宦人家的宗族传承了。
陈氏一族传到陈宪之父亲陈瑞祯这一代,已经没落为陈氏家塾的教书先生。
陈瑞祯半生苦读,“寒窗四十载,破壁晚登龙”,直到四十六岁那年才第十六次通过乡试考中举人,仕途有望。
但知县大人范华有意传出口风,意在索取贿赂,陈氏族人向来是“求仁维克己,羞趋邑宰门”,陈瑞祯从此再也无心仕途,遂发愤教育督促诸子,将光大门第的希望寄托在陈宪之兄弟的身上。
陈宪之在幼儿时期,刚会言语,陈瑞祯就口授《论语》,继教《左传》。稍长,即开讲解意,使之口诵心唯。
五岁进入陈氏家塾,孜孜攻读诗书。父亲陈瑞祯常于书斋伴读,每当陈宪之读史涉及忠孝仁爱信义之事,陈瑞祯总要大呼:“汝辈能如此,方不愧为子,无愧为人啊。”
后来,只要是陈宪之读经典诗词文赋,陈瑞祯不但危坐静听,而且对声调的抑扬顿挫稍有含混失调的地方,立即指正,发现有了错读就严加斥责。
陈瑞祯为陈宪之立了严格的学规,如闻鸡而起、默背功课等。陈宪之在背诵诗文时,陈父向来不许他点灯,只准燃两只香火。
这是为了让他集思静心,慢慢养成勤学强记的习惯。
然则,六岁之前的陈宪之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他小的时候天赋并不高,其实可以说比较笨,他学习起来非常吃力。
一天晚上,陈宪之在家里读书,有一篇文章他重复读了很多遍,可就是背不下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
陈宪之一遍一遍地大声朗读,一遍一遍地背诵......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梆、梆、梆”,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三更天的打更声,夜深人静,己是深夜子时,陈宪之仍然背不下来。这可急坏了一个人。
原来,他家来了一个“梁上君子”,就潜伏在他书房的屋檐下,想等他读完书睡觉之后好进屋里偷点什么。
可是小偷在屋外等啊!等、等.....
就是不见陈宪之去睡觉,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
小偷非常生气地闯进书房,对陈宪之说:
“哈哈,哈哈,就你那傻球笨样儿,还读什么书?考什么功名?我听几遍就会背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于是,小偷将《大学之道》那篇文章从头到尾地背诵了一遍,然后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备受刺激和惊吓的小孩子陈宪之,第二天跪在父母亲的面前痛哭不已:
“父母大人,孩儿实在是天资愚钝,不是读书那块儿料,恐怕要辜负你们让我通过读书获取功名的愿望了。”
陈瑞祯看着痛苦不堪的儿子,心中有些不落忍,忙劝慰儿子说:
“宪儿啊,读书是为了让你光大我们陈家的门第,弘扬我们陈家“不畏强御”家风,是为了尽忠报国,是为了做一个明理君子。”
“梁上君子虽然会背诵了《大学之道》,但他还是不了解其中的意义呢。”
“孩儿啊,读书要有收获,有长进,贵在有恒,有志进取才能读好书,才能透彻理解书中的圣贤之言、孝悌之心、仁义之理。”
陈瑞祯在督教陈宪之兄弟和陈氏子弟读书的过程中,逐渐总结出一套可行的经验做法,对受教育者进行循循善诱,不看重于求速成效,而在于教之有常,学之有心。教之有常,自然有效,学之有心,业必有成。
陈宪之在他父亲的谆谆教导下,脑袋逐渐开窍,学业得以早成。青年时,就以清秀文章闻名乡里。
刘宋高祖皇帝刘裕开国以来,设置儒、史、玄、文四学馆,打破门第选官制度身份限制,为庶族地主和寒门士子能够得以跻身朝堂、进入士大夫阶层打开晋升通道。
原本没有机会入仕的寒门陈氏,非常努力想抓住这次光大门楣的机遇。
年过四十六的父亲第十六次踏入考场,而陈宪之担心父亲陈瑞祯落榜受宗族乡里嘲笑也故意落榜,屡考屡败,陈氏父子在瓠州城已经是一对“名人”。
父子俩一次又一次地双双落榜,一次又一次地徒步一百多里山路到州府瓠州城赶考,成为乡人的笑柄,成为瓠州当地士人们中一个津津有味的话题。
每一次进城参加乡试,对陈宪之父子来说,都要经历一次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灵上的酸楚。
为了节省开支,头天一更天陈氏父子就要早早起床用饭好赶路,背着装有笔墨纸砚、书籍和食物、衣服等重达几十斤的行囊,徒步一天两夜走一百多里山路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赶到瓠州城。
心灵上的伤痛莫过于名落孙山时的打击以及他人的嘲笑讥讽。
这一年,陈瑞祯终于考中了,但是知县老太爷放出风声意在索贿。十三岁的陈宪之再一次毫无意外地落榜了。
陈父叹息一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宪之,看来为父的愿望实现不了啦,多么期待着我们爷俩儿能双双金榜题名,通过这件事为父无心仕途了,安心在家教导家族的陈氏子弟,光大门楣的事情只能寄托在你们兄弟几个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