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州殷府,虽然权势、地位比不上城里的周、王、魏、张四大家族,但也是良田千顷,富甲一方。殷府的人,从老家殷湾出发到瓠州城一百五十里的路程,可以足不踏外姓土地,能够口不饮外姓井水。
瓠州城内曾流行一句话,殷府的地,张府的房,魏府的银子用斗量。殷家主公殷宏琰曾担任过徐州的汝陵郡、北梁郡和豫州的颍川郡等多郡郡守,家积千金,田肥宅美,家中妻妾成群,然而子息不旺,只有一子存活成年并娶妻生子。
殷宏琰退休后在家,虽然年近耄耋,但精力旺盛,家中事无巨细,件件关心,家中田租、放债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绝不肯让儿子景炫接手过问半点。
“老爹,今天早上的膳食怎么样,这些小菜都是儿子亲手炒的,味道还不错吧。”这天早上,殷景炫看着他爹就餐用得比较高兴,想借机向他爹要权。
殷老太守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说,“还算你有这么一份孝心,饭菜做的很不错,很适合爹爹的口味。”
“爹,您今年都七十九了,明年都要过八十大寿了,古人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耄耋之年还有几?”儿子沏好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殷宏琰面前。
“是啊,儿,如今高祖皇帝登基以来,偃武修文,实施德政,信用传天下,仁义播四方,国内安宁,边境太平,四海平静。”作为两代老臣,殷宏琰谈起国家现在的大好形势,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趁着现在国家的形势好,为父还想多活几年呢!”“哈哈,哈哈。”
“那爹爹您就把操持家业的事情都交给儿子来做吧,您老人家也清闲清闲,享享清福,没事就外出悠悠转转散散心,找您的老友们喝喝酒聊聊天,搞个文人聚会什么的,能够活得开心快活、颐养天年,不是吗。”殷景炫趁着他爹爹这会儿心情愉悦,拿话题试探他爹爹。
“这可不行,现在朝廷用人唯才是举、量才适用,我们家世代书香门第,你还是把你的心思多放在学业上,以求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书香世家不能在你这断代了。”想起自己的同宗族贫寒子弟殷景仁前几年已高中秀才,自己也算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是养的儿子怎么就是死狗扶不上墙。
高祖皇帝刘裕召集各州、郡的秀才、孝廉在延贤堂进行策试,只有扬州秀才顾练和自己的同宗族的晚辈殷景仁二人的对答让皇上非常满意,当场被皇上封为著作佐郎。十天之后,高祖皇帝又封他们俸禄二千石,外加公田一顷。
郡守一年的俸禄也是二千石,高祖的封赏让天下人莫不惊动,让天下人知道高祖皇帝对人才的渴望与喜爱。
“今后家中事务仍是为父操持,你只管安心读书以求攻名。”看着自己在读书上不争气、花起钱来倒像个纨绔子弟的儿子,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老不死,有不让人省心。”殷景炫小声嘟囔呢,摔门而去,找他的小伙伴们吃花酒去了。
麦收秋种之后,农忙已过,天气炎热,殷老太爷子带着管家和几个家仆到乡下收收租金,顺便到乡下老宅里住上一段时间。
“老爷,前面河边有块大石头,我们在那里休息休息吧,顺便喝点水润润干渴的嗓子。”管家指着前面几棵粗大枫杨之的石蹲子对殷老爷子说。
“好,好……”殷老爷子虽然精力旺盛,体格还算可以,但毕竟上了年岁,走了这多长时间的路,多少还是有些累了。
“你们几个去,把那块大石头弄干净,倒上茶水,好让主公休息一下。”管家嘱咐家仆道。
老爷子刚坐下,喝了几口茶水,“过瘾,舒服。”几个家仆给老爷子捶捶背、捏捏脚,让殷宏琰放松放松。
“梆梆梆、梆梆梆……”不远处的河边传来一阵陈悠扬的槌衣声。老太爷手搭冷棚抬眼向河边张望。
斜对岸,青石板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一个村姑模样的女子正在用木棒槌在石板上槌洗衣物。
清澈的小溪像一条碧绿的丝带,咚咚的捣衣声和潺潺的流水声谱成一曲美妙的乡音,夕阳下少女美丽的剪影犹如一幅画。
殷老爷子望见溪边那颇有姿色的乡村少女看得有些灵魂出窍,“老爷,老爷……”管家一连叫了几声,老爷子都没有听见。
管家一看这情况,立即明白了自家主公的心思,“你们几个照顾好老爷,我到村里去弄点食物给老爷充充饥。”管家朝几个家仆使了使眼色,径直越过前面的小木桥向对岸走去。
管家走到一老一少洗衣处,“老人家安好,晚生这厢有礼了。”白发妇人看见有人向自己说话,连忙回答“安好,先生安好。”
“老人家,晚生有一事相求,可否一旁叙话。”
“好。”自发老妇人放下手中的衣服,两手在大胯处的衣衫上蹭了蹭,把手上的手弄干。“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老人家,不知你身边这个女孩子是何人?”管家指了指溪边少女问老妇人。
“哦,回先生,这是我老婆子的外甥女,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女儿女婿走得早,只有跟着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相依为命。”说到这里,老婆婆禁不住滴下了几滴眼泪。
“哦,命真是有些苦啊,”管家听后有些感慨,“老人家,不知道你那外孙女许人了没有呢?”
“唉,俺那梅姑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有许配人家呢。”
“哦,……”
“老人家,晚生给你保个媒,不知可行。”
“那先听先生怎么说?”
“我家主公虽然年岁有些大了,但是家境富裕,又是朝中高官刚刚退仕,他想纳你家梅姑为妾室,不知道你老人家……”说着管家朝对面给老婆婆指了指。
老婆婆看了看溪对面树下端坐之人,白发银须,照着这年岁比自己还大得多,“这……,这……”。
“姥姥,孙女有话说。”老婆婆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梅姑放下手中的活计喊自己的外祖母。
看到一个陌生人与婆婆说了半天话,断断续续的,一些谈话的内容也飘到了姑娘的耳边。
父母亡故后,梅姑就投奔了自己的外祖母,两人相依为命,靠为人洗衣过活,常常饥不裹腹,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时常受到乡野村间泼皮无赖的滋扰调戏。
听到那个人与外祖母的谈话,又看了看对面的老者,虽然极不情愿,但是为了赡养自己的外祖母,不想让年迈的老人再受苦受累了。
梅姑心中拿定主意,要嫁给溪对岸的老者以赡养外祖母。
“姥姥,孙儿愿意嫁。”梅姑心中不无酸楚,可是又无能为力。
“呜呜呜、呜呜呜……”
“我苦命的小人儿,真是太委屈我的孩儿了,只能怪姥姥没本事儿养活你啊。”老婆婆搂着自己的外孙女呜呜地哭起来。
这时,管家己回到溪对岸,殷老爷子瞧着管家与白发老妇人说了半天话,说得两人相拥而泣。
“老爷,那个女孩儿想嫁给老爷为妾,不知老爷乐意笑纳否?”
殷老爷子满是疑惑地看了看管家,“哦,你这个坏家伙,还是你最了解老爷我的心思啊,不知道你使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让人家就范了啊。”
“老爷,你实在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去那里问路,顺便想弄些食物给您老人家充充饥。”
“哦,那怎么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愿意嫁给我这糟老头子。”
“老爷,我问她们路时,那老婆婆问我,对面坐着那老者可是咱们瓠州那个退仕归隐的殷太守吗?我说是啊,她说她的外孙女非常仰慕老太守老爷,央求学生为她们保个媒,愿意嫁给老太守做个妾室。”
“哦,原来如此,还真冤枉你了。”
“是啊,老爷。”管家装出非常委屈的样子。“保了这个大媒,您老人家可要好好包个大红包感谢感谢我哦。”
“好,好,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老太爷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咱们今天收的田租有多少两?”老太守朝着背包裹的家仆问道。
“回老爷,有五六百两银子。”
“嗯,取出三百五十两银子来。”
“这五十两悬赏你的,另外三百两你给那个老婆婆送去,就说是我们殷府的聘礼,等选定了黄道吉日,前来迎娶梅姑。”殷老爷接过家仆递过来的银子给了管家。
“好,我马上去办。”管家接过银子一路小跑向对岸而去。
“老婆婆,这是我家主公殷老太守迎娶梅姑的聘礼,二百两纹银,你收好,改天选定好黄道吉日便来迎娶。”
管家知道乡下老婆婆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二百两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了,就偷偷贪墨了一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