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菀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脑子昏昏沉沉的,额头上还垫着毛巾。
孟菀觉得自己有些命大,那么高的悬崖上冲下去还能完完整整的躺在这。也或许是命硬,阎王爷不收。不知道林清窈那女人有没有这等好运,自己没死,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送了命,晏殊不会放过自己的,这次又不知道要被折磨多少年,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了吧,又或许晏殊会直接要了她的命。监狱三年,她被单独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从未踏出去过半步,唯一能见到人的时候,就是她被好好“照顾”的时候,那是孟菀第一次体会什么叫作生不如死。监狱她是不会再回去了,死过一次,也能死第二次,她不怕。
病房门开了。
一个女人匆忙走到病床前,梨花带雨的哭起来:“菀儿,乖菀儿,你不要吓唬妈妈,快睁开眼看看妈妈呀。”
孟菀脑海一惊,猛得睁开眼,望着病床前的女人,一脸茫然。这是她的妈妈江晓,眼前的人拉着她的手,一边哭,一边叫她菀儿,怎么回事?妈妈明明已经不在了,15岁那年,家里生意出了问题,爸妈在赶去江城求伯父帮忙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殒命。伯父觉得有愧于自己,便把自己接到身边抚养,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妈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孟菀有些不敢相信,偷偷的掐了自己一下,痛!这不是幻觉!
“菀儿,你醒了,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摔的不舒服,吓死妈妈了,你怎么敢从二楼跳下来的,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让你爸爸我俩怎么活啊!”江晓哭的不像样子,又觉得女儿实在是胆大包天,一边庆幸又后怕,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自己非得活活哭死不可。
“妈妈?”
孟菀试探的叫了声,少女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我想喝水。”
江晓连忙倒了杯温开水,小心翼翼扶起孟菀,小口的喂着水喝,孟菀眼眶有些湿润,她记得这个场景,这是她临近中考的前一个月,林清窈喊她一起跟着她表哥去城南的小酒吧玩,美名其曰是压力太大,放松一下,自己也从来没去过,好奇心重,便想着偷偷从二楼卧室翻出去,没想到高看了自己,生生摔到了脑袋。结果酒吧没能观摩成,倒是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林清窈来看自己的时候,还抱怨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表哥和她等了一晚上。想到这里,孟菀忽然有些明白,怕不是什么放松吧,如果自己上辈子真的在这天赴约了,许是早早的就被毁了吧。
孟母喂完了水,孟菀回神,仍是不敢相信,张口讨要了一面镜子,孟母以为女儿怕摔到了脸,破涕而笑:“小小年纪就这么爱臭美。”
孟菀手有些抖,镜子里的姑娘面容稚嫩,带着些年轻人才有的朝气,敷额的毛巾拿下后还裹了一层纱布,显得有几分滑稽,可这确确实实,是她15岁的脸。轻轻扒开衣领一角,锁骨下干干净净,皮肤因为发烧微微透红,孟菀长出一口气。前世父母去世以后,孟菀被接到江城伯父家中,伯父伯母常不在家,哥哥又在读大学,家中时常只有孟菀自己。她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家中,一到放学就会沿着家附近街道走走,偶然间走到了路边一家纹身店门前,不似其他店面一样贴满了张牙舞爪的图案,只有绯纹二字静静躺在那里。孟菀犹豫了许久才推开门,店内老板是个中年人,长发被绑在脑后,一张脸说是清秀却又被未修理的胡渣破坏了美感。孟菀有些窘迫,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就走。中年老板朝着她笑了笑,带着江城特有的口音朝她说到:“小姑娘,随便看看。”声音磁性又温柔,孟菀定了定心,抬头便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寥寥几笔,像花,却又不是花。中年老板解释道:“这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上雕刻的图案,看着好看,便画了下来。”
孟菀在锁骨偏下纹了这个图案,指甲盖大小。
出店门时,听到老板说,玉有灵,也愿这个以玉为原型的印记,能保佑你。
孟菀笑了,她不信这些,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孟母是个传统的江南女子,头上常绾根簪子,孟菀觉得这个和母亲头上的簪花很像。
那是父亲母亲离开她的第三个月,她很想他们。
彼时锁骨下没了印记,或许真应了那老板的话,冥冥之中,印记在保佑孟菀。孟菀彻底放下心来,她重生了,在她15岁的时候,在她还没有家破人亡,还未遇到那个她痛恨的男人的时候。幸好,还有这么一次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晓走后,孟菀做了一个梦,梦到前世的自己,还有那个眉眼带笑,温柔至极的男孩子,自己总肆无忌惮的欺负他,而他总是好脾气的对她说到:“好啦菀妹妹,不可以闹了哦,小孩子不乖是要被喂给大灰狼吃的。”
“我呸,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鬼才信你呢,哼哼,我看着那么像智障吗?还拿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哄我。”那时的孟菀张牙舞爪的更像只大灰狼,而虞衡则是被大灰狼欺负的小绵羊。
孟菀眼角有泪,却不愿意醒。
前世虞衡是她生命里最后的光,少女的肆意潇洒也不过是在掩饰难以启齿的喜欢。要强的她没有主动去要虞衡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记了一辈子。
再后来她在电视上看到了虞衡,彼时他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新晋顶流,而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被寄养在伯父家的孤女,天差地别。孟菀甚至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记不记得医院那个只会调皮捣蛋,头裹纱布还不老实的姑娘。
孟菀去过一次虞衡的见面会。远远的看了一眼,少年更加成熟了,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魅力,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什么痕迹,褪去婴儿肥以后更是英气逼人。虞衡往孟菀这边看的时候孟菀躲开了,快步离开了会场。所以她不知道,虞衡多么急切的想要到她身边来,却被那些更热情的小姑娘们挡了去路,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却没了孟菀身影。
自那以后孟菀把这份喜欢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姑娘了,她也没有了任性的资本。直到她身死,也未曾有一人得知,她心里还有这么一道白月光。
明天,又能再见到他了。
孟菀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