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上午10点。
库洛姆提前结束了上午的例会，回到办公室休息，加斯留也跟了过来。
“辛苦了，库洛姆先生。”
坐在椅子上的库洛姆仰头望天，张着嘴出气，看着正给自己倒茶的加斯留。
明明这个秘书才是最辛苦的。
刚才的例会，开得火药味十足。虽说还有几天才结束选举，但商务局和环保局的负责人已经按捺不住平日的不满，公然顶撞他，还恶语相加。
多亏加斯留圆场，库洛姆总算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加斯留把茶杯递过来，见库洛姆还在发呆，没有接，便放在桌上。茶水的清香让库洛姆的眼珠总算动了动。
“约翰怎么样了？”
“我的人在罗洛夫家附近一直监视，”加斯留说，“没人活着离开。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可以肯定都死了。”
这是库洛姆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他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又端起茶杯。
“好歹跟了我一年，迫不得已啊。”
“可是，就算要灭口，为何非要去暗杀罗洛夫呢？马上要最终投票了，万一他抓了活口，问出话来，咱们岂不是很危险？”
“那也只能赌一赌了。”
加斯留不明白库洛姆说的赌，是在赌什么。其实他反对这个暗杀计划，根本是白费劲，还容易引火烧身。
但库洛姆却说，这是性命攸关的一步。那自己也必须照办。
“我明白了。今天没有别的安排，您好好休息吧。”
他正要出去，门却先被推开。
一个浓妆艳抹，大腹便便的中年女人，晃着身子进来了。加斯留很不快地看着她。
“【珊德瑞】，不敲门就进来，太没礼貌了吧？”
“我有急事，请多包涵。”
珊德瑞瓮声瓮气地说着。她是库洛姆身边一个普通的文职，讲起话来倒是颇有礼数，但举止常常不看场合，旁若无人。加上那满脸夸张的粉底和眼线，加斯留每次看到她都没好气。
“就算是处决者，也得讲点规矩吧？？”
“抱歉，加斯留先生，您说完了吗？可以回避了吗？”
加斯留正要发作，库洛姆叫他先出去。加斯留咽下一肚子的火气，朝珊德瑞甩下一句“你给我注意点”就出去了。珊德瑞看也不看他，径直站到库洛姆面前。
“他刚才来报告什么，库洛姆先生？”
“小事而已。”
库洛姆把手里的东西换成手机，盯着看。珊德瑞知道他在回避自己的目光，便又进了一步。
“是暗杀罗洛夫的事吗？”
“知道就不要问我。你们把我看得死死的，我的一举一动你们清楚得很吧？”
珊德瑞背着手来回踱步，肚子上肥肉跟着一颤一颤。
“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吓唬吓唬那老头，顺便把约翰处理了，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吧？”
库洛姆干脆放下手机，直视珊德瑞。或许是被他的动作“打动”了，珊德瑞停止了踱步，也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确实是，但也请容我报告上头一声，告辞。”
望着那个快把门卡住的背影，库洛姆慢慢坐下，按着太阳穴。
他的头疼得厉害。
*****
就连执行局都不知道，库洛姆身边已经被处决者渗透了。处决者的监视并非24小时不间断，但如果库洛姆违抗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约翰到科甘尼市后不久，就被处决者收买。库洛姆做掉他，既是为了选举的安全，也是想让自己身边的环境宽松些。好在处决者正想摆脱这个人，便默许了他的计划。
他们不会干涉库洛姆的日常工作，但只有碎片的事，不能让库洛姆称心如意。
是的，科甘尼市真的有伊斯缇斯的碎片。
四年前，在科甘尼市的项目开始后不久，就有一群自称世界政府使者的人，秘密找到库洛姆，想要他分享有关伊斯缇斯碎片的研究成果。
伊斯缇斯碎片的研究，有个最大的特征，就是地区限定。通常碎片不会有多少能量。但它们在某些地方时，EXP反应会明显活跃。这其中的原因，库洛姆不了解。
他只知道，早在分发任务时，科管局就发现科甘尼市某个地方，能够让碎片活性化。他不懂EXP科技，但他知道伊斯缇斯碎片的重要性，于是在科管局面前费劲唇舌，总算争取到了这宝贵的碎片。
结果，世界政府被发现了。
库洛姆再三考虑，还是回绝了使者的请求。且不说这些人的身份真实与否，泄露研究成果这种事，一旦被科管局发现，几条命都不够。
就算是世界政府派来的，目的无非是威胁自己，不交出碎片就正式警告北冰国政府，走一个审查流程什么的。他打算通知科管局，让政府有个准备。
后来他才知道，那群人是处决者派来的。而处决者的手段相当简单粗暴。
第二年，爆炸事故当天早上，库洛姆收到了处决者的最后通牒。一个无法追踪的电话打过来，给了他一个时间地点，叫他过去。
但他那天碰巧很忙，无暇脱身，而他也没意识到反抗处决者要冒多大风险。
处决者在打这个电话之前，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做好袭击准备。库洛姆拒绝的话一出口，他们立即行动，轻而易举地在两个研究所制造事故。
三个小时后，被善后工作弄得焦头烂额的库洛姆，再次见到了处决者的使者。
这回，由不得他说不了。
库洛姆答应暗中为处决者提供实验数据和成果，条件是帮他瞒过科管局的调查。没错，那个“超能人火并”的戏码，主要是处决者帮忙完成的。他们准备了几乎完美无瑕的“监控录像”，瞒过了科管局的眼睛。
另一方面，为了让碎片保持住EXP强度，不影响实验结果，处决者决定不转移碎片，而是定期派人去加以保护，三年来一直如此。
换言之，这块碎片是库洛姆与处决者之间的唯一联系。
只要有碎片，他对处决者而言就还有利用价值。但如果他落选，项目就会被新市长哥本接管，碎片不再属于他。
到时候，即使罗洛夫不提借款的事，处决者也会让他永远消失。
打法走珊德瑞，库洛姆静坐一会儿，又喝干了茶水。然后站到窗前，漫不经心地眺望着一成不变的风景。
他必须先解决碎片的问题。要在大选有结果之前，从那群看守碎片的世界政府军人手中，把碎片掌握到自己手里。
*****
罗洛夫说要带听话的人，朱莉英能想到的只有鲍勃，硬是把他拽上，顺便要了一辆面包车。
这车后面的座位被拆掉，装了两台用于素材编辑的电脑，整车的空间比较大，不算副驾驶，后面还能坐下三四个人。
因为有特殊分队，车里除了摄像器材外，还多了一些武器。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开车去科甘尼市，这能开上一天。
等他们到达科甘尼市某个酒店外时，已经快要晚上11点了。
面包车里的人都快直不起腰，只有阿克亚精神得很，虽然他还开车。其他人巴不得赶紧把房间订好去休息。
迪米特则不同，他是开自己车来的。因为那面包车里有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在，他怕忍不住把那吸血鬼烧成灰。
“我要去个地方，有事给我打电话。”
车都没熄火，迪米特探出头对利奥说。利奥正一个劲扭着快要麻木的腰。
“你可真精神，有碎片的消息了？”
“算是吧。”
迪米特的车调个头，直冲市区中心开去。
在来科甘尼市的路上，他和迪奥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然后要到了一个联系方式。对方是玫瑰机关在科甘尼市的总负责人。已经带着手下，在科甘尼市呆了三年。
从爆炸事故之后开始。
*****
任何与EXP相关的情报，玫瑰机关都不会放过。他们之前已经知道，科甘尼市有EXP研究，但具体位置并不清楚。
而且最初，他们也不确信爆炸的地方是研究设施。但当库洛姆公开说出“超能人火并”的时候，他们知道中奖了。
玫瑰机关掌握着不少像迪米特这样身手了得，没有隶属组织，独自行动的超能人的行踪，而事故那天并没有迹象显示，有超能人去过柯甘尼市。
于是，玫瑰机关把目光放在了善后工作上。尤其让他们怀疑的，是库洛姆如何瞒过了执行局，又是如何快速修复了设施。调查的最后，他们认定，库洛姆一定是得到了帮助，科管局系统以外的帮助。
钱并不成问题，问题是如何瞒过科管局。他们并不认为，库洛姆独自有能力应对科管局的调查。想必这个帮助库洛姆的人或组织，精于此道。
综合方方面面的因素，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处决者。也是玫瑰机关最不想碰的对手。他们过去已经跟处决者有过几次摩擦，可不想让处决者下决心做个长期计划，歼灭玫瑰机关。
商量的最后，玫瑰机关决定撤出调查队，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人长期监视。
而这些人的领队，就在这里——某个繁华街道的酒吧外，迪米特的面前。
他在头上套了个黑色的假发，又摘下眼罩，换上个美瞳，下车走进酒吧。
这是在街边随处可见的酒吧，灯光和布景毫无特色，充斥着年轻男女的笑声喊声，差不多能掀翻房顶的烂俗音乐，不时能飘进耳朵的生殖名词。再加上一群扭来扭去的热辣舞女，整个一副醉生梦死的场景。
迪米特很讨厌这种喧哗的场所，皱紧眉头，分过人群往里走。
吧台那里，有一个喝酒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满脸通红，醉醺醺地和旁边一个没穿几两布头的美女谈天，说着一个接一个的荤段子，把美女逗得直乐。
迪米特望着那个男人，不声不响坐到他身边的空位上。
“【德雷克·弗朗西斯】。”
听到这个名字，德雷克笑着塞给美女一沓钱，说了几句，又色迷迷地在她胸前抓了两把。美女收下钱，留下个飞吻就走了。
“你来得还真……早，迪米特。”德雷克打着嗝说，又举起酒杯，“来点不？”
迪米特厌恶地望着这个醉鬼，他知道玫瑰机关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身份的人都有。这人估计就是个社会闲散人员吧，或许是个乞丐？
“喝成这样还能说明白话啊？”
他讥讽地说，又掏出一枚太阳结晶，将头像朝上，按在吧台上。
“当然能。”
德雷克的声音忽然压低，吐字也流畅了，跟刚才那大舌头的发音完全不同。
“我才不会被这点威士忌灌倒呢。”
果然藏了一手，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在玫瑰机关混。迪米特侧过身来。
“你该不会是因为能喝酒才被派到这里来的吧？”
“这么做才安全嘛，还能跟美女亲热亲热，简直是美差啊。”
“闲话到此为止吧，说正事。”
“没问题。”
德雷克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叫调酒师准备两杯“斗牛士”，然后扭过身子，正对迪米特。
“九个点，撤了五个，还剩四个。它们都挂着各种公司、商会、物流一类的招牌，这样也方便大型车辆进出。”
“人手怎么样？”
“都不少，如果你会加勒波的把戏，混进院子里应该没问题。”
会是会，但迪米特不觉得自己的加勒波能力可以帮助自己潜入，打架还差不多。
“能确定有碎片吗？”
德雷克摊了摊手：“这你可难为我了，老兄。我们没法弄清里面在干什么，顶多是在外围监视。但如果是你，也许有办法，对吧？”
迪米特听了，淡淡一笑。
“用预兆者，多少能感知到。”
“没错。伊斯缇斯碎片蕴含的EXP，和现有方法提取的EXP都不相同，更加纯净，清凉，更加……像一个脱光的妞，哈哈！”
德雷克忽然粗着嗓子大声说话，迪米特朝身边瞟了一眼，原来是调酒师把两杯酒推了过来。
他顺手揽过一杯，另一杯放到德雷克面前。
“我请。”
“谢啦，放心，钱我回头就打给你！一共四回的钱，一分不少！”
“呵，你记着就好。”
两人干杯畅饮，又侃了一会儿大山，迪米特留下钱走出酒吧。十分钟后，他的手机收到了信息，是四个研究所的地点。
嗯，又到了做选择题的时候了。
“但愿这次运气能好一些。”
他嘀咕着收起手机，开车回了酒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