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猜测它大概是在和自己说“晚上好”之类的。
“晚上好。”唐浅握着球拍,给回了个礼。
然而大白猫面无表情,张嘴打了个大哈欠,然后开始低头舔毛。
唐浅听说过一个传言: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代表你家里可能有两万只蟑螂。
当然,这种毫无科学理论根据的冷知识,唐浅基本是不信的。
但是举一反三就未尝不可了。
比如说,当你在你家门口发现了一只好像懂人话的大白猫的时候,就代表你可能跟着会发现另一只黑猫,以及一只站在奇奇怪怪战车上面的小萝莉。
虽然该萝莉十几岁就已经貌若天人,但你恐怕不会很乐意跟她相处。
唐浅抓了抓脸,心想今天是怎么了?流年不利?
“小妹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唐浅看着不远处的少女,很是无奈的问。明明自己给她指的是相反的方向啊。
“愚蠢!”小萝莉冷眼以对,像蔑视一只阿米巴原虫一样看着讶然的唐浅,“你难道连‘地球是圆的’这种基础常识都不知道吗?连二黑都比你聪明。”
等等等等。唐浅扶额。这跟地球是不是圆的有什么关系?
还有,二黑是谁啊?听起来应该是驻守哪个村子东头的土狗。
“二黑。”身材娇小却又颐指气使的白丝美腿没胸萝莉道:“你跟这个笨蛋解释。”
唐浅看向黑猫。但是黑猫并没有反应。
看来也不是每只猫都那么听使唤的。唐浅心说。
另一边,大白猫用紧凑的五官摆出很不耐烦的神情,转向唐浅,嚷嚷起来:“喵喵喵喵喵……”
吵得唐浅头更疼了。
“那啥。我真的听不懂啊。”唐浅一伸手,制止了大白猫的深夜扰民,跟着转向小女孩儿,迷惑问道:“你管这只叫二黑?”
“不行?”
“那它叫什么?”唐浅又指向优雅且悠哉的黑猫。
“喵呜。”黑猫自我介绍。
“大白。”小萝莉翻译,然后不耐烦地和唐浅解释两者关系:“它们是兄弟,哥哥叫二黑,弟弟叫大白。这种一看就明白的事情以后少问,否则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嗯。啊。哦。
唐浅闭眼认真思索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想明白,倒是越来越头疼。于是“哈哈”干笑了两声,在自己彻底疯掉之前结束了这个复杂话题。
“所以,到底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找来的?你不会是想说,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你朝着反方向绕了一圈,就走回来了吧?”
萝莉不答话,眼神悲悯。
黑猫“喵”了一声,像是在肯定唐浅的猜测。
信你个鬼!
唐浅万分无奈,“小妹妹,你到底是谁啊?找我干嘛?”
“芙蕾雅·伊尔嘉特·白。”小萝莉再度伸出了自己艺术品一般的纤纤玉手,“那是我流传于世的名讳。”
这名字还真挺长的,不过比起奥雷里亚诺什么的,也不算难记。
就是不大像真名。
唐浅不胜其烦,不想和她再客气说话了,干脆问道:“不是,你老伸手到底什么意思啊?”
“无礼。”萝莉微微眯眼,又一次深深鄙视唐浅,“你们这块大陆的人都毫无绅士风度,连搀扶女士下车这种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吗!”
靠!唐浅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心说我又不是小李子,您还拿自己当老佛爷呢?
大清都灭亡一百年啦!
而且你之前自己上下那车不是挺灵活的吗,非这么多此一举?
但是很显然,萝莉根本就没有顾虑唐浅内心活动的想法,脱下了手上的丝质长筒手套,藕臂葱指,在月光下盈润,固执地保持着等待绅士上前搀扶的姿势,神态高傲。
唐浅知道,自己不去搀她,她今天恐怕就不打算下来了。
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您请。”唐浅双手高举,轻轻搭起少女伸出的手臂。
小女孩儿的肌肤瞧着像是剔透的骨瓷,但触手之下,却十分的温润细嫩,丝毫没有唐浅所想的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手臂明明纤细,但却柔软有弹性,而不像是在摸一根骨头。
同时,近距离的接触,那种少女特有的兰草花儿一样的清雅和橘子般甜美的香味儿,始终在唐浅的鼻子周围环绕。
想到依对方的年纪,很大可能连初中都还没读完,唐浅自然不敢乱动心思,心无旁骛。学着以前看过的清宫戏,很笨拙地把这位老佛爷请下了车。
少女落地,抚了抚衣裙,对唐浅的表现还算满意。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小芙?还是小白?”受制于少女的强大气场,唐浅不自觉就摆出了狗腿子形象,在侧旁小心翼翼询问。
“伊尔嘉特。”少女一边很自然的往后院走去,一边没耐心地跟身后的唐浅说。
“伊尔嘉特、伊尔嘉特……”唐浅低声念叨了两遍。
抬头,“你的车……”
唐浅本想问她的车要不要送进停车场,然而一回头,发现那原本停在外头的那辆华美木质战车,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
挠头。满脑子问号。
但是未解之谜实在太多,这车的事暂且也管不上,唐浅想不明白也就放弃了思考。
两只猫倒是一左一右的跟了进来。
想弄明白这萝莉到底怎么回事,唐浅关上侧门,已经做好暂且收留流浪少女的打算。更何况对方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要走的准备。
伊尔嘉特走进庭院,表现出了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好奇心,左望望,右看看。
最后来到大桃花树下。
伊尔嘉特似乎对这棵树特别有兴趣,仰着小脑袋,围着大桃树转啊转,转啊转,不晓得在看什么。
正巧,一片粉粉的桃花瓣飘下,落在了她小巧又挺翘的鼻尖上。
“阿嚏!”
她的鼻头痒痒,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喷嚏,声音娇嫩。
唐浅觉得这场面意外的有点可爱,出于现代青年的基本素养,快速掏出手机就想要把这一幕拍下来。
“干嘛?”伊尔嘉特扇动鼻翼,不大高兴地转头看着唐浅。
“额。”做贼心虚,唐浅也没看清拍得怎么样,赶紧把手机收下去,“没什么,没什么。”
名叫伊尔嘉特的少女噘了噘嘴,又多瞧了瞧桃树,托着雪白的下巴思忖了一小会儿,才大摇大摆走进屋子里。
“进来。”少女蹙眉,转身对蹲在门口逗猫的唐浅说道。
难道自己并不是屋主?唐浅摸着猫下巴的手停住,疑惑了。怎么自己才像是新来的。
客厅的中央有一套布沙发,少女端正坐下,却因为过于娇小,坐上沙发之后连双脚都挨不到地,有些空虚地来回荡着。
伊尔嘉特有些生气地往前挪了挪屁股,脚上那像是水晶材质的高跟鞋才堪堪踩到地上,发出“咔哒”的一声轻响。
愠怒之色才微微褪去。
唐浅瞧她那在奇怪的地方十分执拗幼稚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黑猫跟着灵巧地爬上了沙发背;而大白猫有点儿费劲儿,试了几次之后才终于气喘吁吁也跳上了沙发背,摆了个农民揣的姿势,伏在上面。
唐浅把球拍放好,又倒下一杯茶到少女面前,才坐在了她左手边。
“这是?”少女看着茶杯,露出疑惑的神情。
无知!
唐浅本也想用她的这种语气来嘲讽她,但是又感觉跟一个小朋友较劲,会显得自己过于小心眼儿,于是耐心道:“茶。好喝的。”
少女端起杯子,试探着呷了一口,皱眉。看起来不是很喜欢。
唐浅脸有点烧:眼前的少女,由于白裙子的大开叉造型,并拢的双腿前缺少布料,布料都集中在了身后,这样坐姿,恨不得就要露出柔嫩细滑的大腿根部。
唐浅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儿放。
伊尔嘉特对此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不甚在意,轻轻招手,身背后的黑猫就心有灵犀地跳到她的大腿上,蜷缩身子,乖巧地任由她抚摸起来。
“要吃点东西吗?”唐浅看这少女虽然没有风尘仆仆的倦色,但很可能没有吃过饭,起身打冰箱里取出一块蛋糕来。
唐浅不是很爱吃甜食,这块蛋糕是前天桃坞旁边餐馆老板的女儿生日时,送给唐浅的一块。
算得上老邻居了,在生意上也彼此多有照顾,两家关系不错。
正巧,这块奶油蛋糕派上了用场。不然依唐浅的习惯,肯定会把它放到保鲜期过了,最后丢掉。
蛋糕上乳白色的奶油甜味弥漫,缀上颜色各异的新鲜水果,显得很是诱人。唐浅把它放到伊尔嘉特面前。
因为她不喜欢喝茶,怕她噎着,唐浅又拿白瓷咖啡杯冲了杯无糖热牛奶给她。
“不饿。”伊尔嘉特保持自己贵族公主式的风范,侧过脸表示拒绝,可是余光又黏在了蛋糕身上,犹豫了一小会儿,才轻轻说:“那,就吃一点点儿。”
“吃吧吃吧。”唐浅觉得自己像是在投喂流浪小奶猫,一股老父亲的心态。连带着笑容都慈祥起来。
“这个?”
“奶油,也是牛奶做成的东西。”
伊尔嘉特端起盘子,对蛋糕这种食品表现出了些许疑惑,左右打量一阵,才试探着用叉子沾了点奶油,送进嘴里。
“怎么样?”唐浅问。
“一、一般。”少女嘴上这样说,然而立时亮起的双眼和洋溢的幸福感,还是让唐浅捕捉在眼里。
等到伊尔嘉特把“很一般”的蛋糕吃光光,又喝了点牛奶,才心满意足摸了摸自己根本和先前毫无变化的平坦小肚子。
“饱了?”
“不饿!”伊尔嘉特十分坚持自己本来就不饿的态度。虽然小脸红红的。
“别动。”唐浅也不介意,抽出纸,给傲娇萝莉擦了擦嘴角。还有奶油粘在上面。
伊尔嘉特也没有对唐浅的举动有所抗拒,任由他隔着薄薄的面纸触碰自己的脸颊。像是谁家被宠坏了的可爱小女儿。
唐浅发现她的皮肤真的很白,和奶油相比都不遑多让。
该做的都做了,唐浅这才问起:“好了,说吧,小妹……伊尔嘉特。你到底是找我来干什么的?”
“受托。”伊尔嘉特也不绕弯子了,“我是受你父亲的嘱托,来找你的。”
父亲?
唐浅脑中“嗡”了一下。
“你认识我爸?”回神,唐浅急急追问。
但随即,他又觉得有些愤怒。
——唐浅的父亲唐吟书,去世已经有八年了。
除非眼前这少女六七岁就和唐吟书认识,不然怎么可能会相识,还受到什么嘱托?而且真的有人会嘱托一个还在读幼儿班的小朋友吗?
唐浅越想越不现实,同时又不免生气。
对于为人子女,被人拿已逝的长辈开玩笑,总会觉得被冒犯。何况在华夏国这种礼仪之邦,更是大忌讳。
然而伊尔嘉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到裙子底下。
唐浅一愣:这是干嘛?
伊尔嘉特探手进自己裙底摸了摸,再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份棕色的信件。
打哪儿掏出来的?
要不是行为可能涉及违法,唐浅真的想把头伸进女孩儿的裙底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从没听说有人会在裙底缝兜的。
“书信。”伊尔嘉特也不管唐浅如何面红耳赤,把“新鲜出裙”的信封放在茶几上,“唐吟书给你的。”
唐吟书。萝莉少女准确地说出了唐浅父亲的名字。
唐浅将信将疑,拆开了还依稀残留少女体温的信封,里面有一张整整齐齐叠成四方形的信纸,将其舒展开。
那行云流水的钢笔字迹,整齐清爽的竖排格式,以及落款……对唐浅来说都熟悉不已。
是唐吟书的亲笔,没有错!
唐浅捏着信纸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跟着,眼眶克制不住地渐渐变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逝去多年的父亲居然还留有书信给自己,这就好像是隔着生死的界线,聆听疼爱自己的父亲的谆谆教导。怎能让人不激动万分。
然而,读着信上的文字,起初,唐浅的神情还是十分感动怀念。但越读,眉头就皱得越紧。
到最后,神情已经全然转变为讶然。
唐浅放下信,转头看向正素手为怀里的黑猫轻轻抚摸毛皮的伊尔嘉特,张大嘴,满脸的错愕与费解。
“你是——”他艰难开口。
“没错。”伊尔嘉特抬起头,微微颔首,“如你信中所见,从亲族伦理上来定论,我是你的姑妈。”
“姑姑姑……”唐浅看着眼前比自己已过世的妹妹年纪还不及的未成年少女,脑子转不过来,结巴了。
“你是鸽子吗?”伊尔嘉特忍不住嘲讽。
“姑妈?!”
这哪儿跟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