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儿听我说完,掩嘴笑道:“霍大少爷,我烧菜,你坐在那里吃现成的,你还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义正辞严地说:“烧菜是体力劳动,我要费心费神地琢磨混进云塘州的办法,自然难得多的了。那个钱将军有多么凶横,你也看到了,万一计策被识破,咱们可性命不保。菜呢,你务必要烧得香一些,我吃得多了,精神好了,就能想出个诸葛亮也想不出的主意。菜如果味道不佳,我吃得少,便没气力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了。”
针儿抿着嘴直乐。她说:“霍大公子身上还有重伤未愈,自然不能操劳,就请回房好生休息便是。”
针儿回到自己房里,换下那身珠翠环绕的华丽衣裙,就进了客栈厨房。
我也回到了自己堪比总统套房的房间中,开始琢磨我和针儿在四天内从并州回到云塘州,找到管瑛的办法。
我本想叫伙计送来纸笔,后来一想,唐朝的笔,无非是毛笔,我可用不来,就自己去厨房拿来根烧焦的柴木,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我只有四天的时间了。我要给自己制定出行动计划,确保在这四天里,我必须要从并州回到云塘州,找到管瑛。
四天后的下午,我必须带着管瑛回到玄州城外的那处山坡上,等待时空能量门打开。
我在地上画出四个方格,分别写上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然后,我在第四个格子里,写上这行话——
下午三点五十分,和管瑛一起回到玄州城外的山坡上
接着,我还在这个格子里画上了玄州的城门,在第一个格子里,画上了并州的城门。
这接下来的四天里,并州是我的开始,玄州是我的结束,云塘州则是必经之处。
我正苦苦思索,针儿已经烧好了晚饭。
她端着饭菜进了我房里,一看到地上的方格,抿嘴一乐,说:“霍公子,想不到你还会看风水。”
我说:“那当然,我的本事里,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要不我给你测个姻缘?看看哪个穷书生能高中下次科举的状元,你把自己嫁过去,到时就直接当状元夫人了。”
她笑得更灿烂了,说:“行啊,那这些饭菜就算卦金了。”
我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来,一边吃着,一边望着地上的图形。
针儿本来也拿起筷子来吃着,她看我吃得缓慢,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盯着地上的图形看了一会儿,说:“霍公子,我本想你身负重伤,你一有功夫,就能好好歇息一番,想不到你还是闲不住,手上画这些图形,心里苦苦思索,恐怕比我烧菜蒸饭,真的耗神费力多了。”
我苦笑一下,说:“看来我真是天生劳碌命。好吧,咱们专心吃饭。”
我慢慢扒着饭,脑子里还满是如何尽快找到管瑛的事情。
针儿看我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霍公子,这两天来咱们一直出生入死,现在可算有点闲暇,要不,你给我说说你从前的事儿吧。很快我们又要再去云塘州,到时又会和管仲兴这个人蛇蝎心肠的小人争斗。咱们彼此多知根知底一些,也好并肩作战。”
我说:“针儿,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的事儿,对你来说,对整个并州城的人来说,对大唐天子治下的所有人来说,都太离奇了。我告诉你的话,你也不会相信的。”
针儿看着我,慢慢地说:“霍公子,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人。”
说着,她伸手从腰间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我面前。
这,竟然是我和苏湄的合影!
我一把把照片抓过来,说:“针儿,这张照片——不,画像,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昨天在山洞中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身上找这张照片。
我把全身上下,就连鞋底都翻过了,最后的结论是——
照片不见了!
我来到唐朝,是为了找到苏湄的前生,如果没有照片,这也就意味着,我再也没有任何寻找苏湄的线索。
我紧紧握着照片,看着苏湄灿烂的笑容,感觉就像和她久别重逢一样。
针儿看了我一会儿,说:“霍公子,我知道,你不是玄州的人,也不是我们大唐的人,对吗?我猜,你来到这里,一定是为了一个女子,对吗?”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抚摸着照片,说:“我还以为,这张画像在我昏倒后被管仲兴的人在搜身时拿走了。”
针儿说:“我冲进都督府里去救你时,它的确被搜出来了,正要被送到管仲兴那里。我想在你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应该还给你,就又把它抢了回来。”
我回想着和针儿认识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说:“你救过我,还在一直继续冒着丧命的危险帮助我,关于我的事儿,既然你问了起来,我也不应该再瞒着你。好吧,我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人,我到玄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针儿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神色有些慌张,摆着手说:“霍公子,我不是逼你,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咱们还没吃完饭,赶快吃吧。”
说完,她坐下大口吃起饭来,一边吃着,一边有大滴的泪水落在碗里。
我说:“针儿,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大唐的人。我到这里来,也的确是为了——”
我刚说到这里,针儿又突然站起,朝我飞快地冲过来。
我心里感叹道,唐代女子竟然如此敢爱敢恨,我和针儿相处时间不长,她竟然已经对我芳心暗许。我四天后就要离开唐朝,所以万万不能伤害她!
我正不知如何躲闪,她已经在我身旁一闪而过。只见她冲到窗前,飞快地吹灭蜡烛,然后后背紧紧贴住了墙。
幸好,房中顿时一片漆黑,否则我已经变得满脸通红,针儿问起来,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定了定神,刚要问怎么回事,却隐约看到针儿指了指窗外,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
我明白窗外有异常之事,靠住了墙,慢慢挪到针儿身边,抬头看着窗外。
只见客栈外的民房上,一群黑影正踩着屋脊行进。他们大概十多个人,相互之间隔了两三米,每人腰间都悬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沿着他们行进的方向望去,黑色的夜幕之下,在远处正隐隐露出高大的殿宇轮廓,那正是我们白天去过的净慧寺。
这伙人蹑手蹑脚地在房顶潜行,行动得极慢,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慢慢靠近了净慧寺的外墙。
我们远远看去,模模糊糊看到他们一个接一个跳下房顶,消失在浓重漆黑的夜色里的。
针儿舒了一口气,说:“看来是咱们杞人忧天了,他们是刺史府的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刺史不是本城最大的官儿吗,他手下的人,要干点什么事儿,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
针儿说:“刺史官级虽然高,但毕竟只是文官。晚上在城里各处巡夜的,都是都督府的兵马,刺史府的人,如果干的是见不得天日的事儿,也要避开他们。”
我正要张口说话,忽然发现,眼前的民房上,竟然又出现了一队黑衣人。
他们足足有三十余人,同样是冲着净慧寺的方向,在无声潜行。
我本想等着他们去远了再点亮蜡烛,但是,这伙人并未行进到寺外才跳下屋顶,而是到了半路上,仿佛同时得了什么信号,一个个分散开来,匍匐在四周的屋顶上。
如果亲眼不是看到他们四散隐藏,根本没法在浓重的夜色里察觉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