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儿在听我说的时候,脸上一直笼罩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很可笑的错误。
她等我说完,这才说:“霍公子,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忽略了一种可能。”
我说:“什么可能?”
针儿说:“霍公子,你还记得,你在离开玄州城时,曾经遇到什么人吗?”
我说:“记得。当时神锋军指挥使高嵩明率领一队兵卒,离开玄州城。对了,根据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你家相公和夫人,就是被这伙人杀害的。对了,你说的这件事,和我在云塘州都督府被别人下毒有什么关系?”
针儿说:“霍公子,不知你是否记得,骠骑军的指挥使曹尔烈当初所受的军令?”
我说:“是命令曹尔烈在靖波王和管都督单独面谈之时,把管都督包围住,但围而不打,专等云塘州派出救兵后,会同神锋军包夹这支援军。”
针儿说:“对,其实,这个曹尔烈,数日前就效忠于管仲兴了,他当初领受了靖波王的军令后,马上就派密探通知了管仲兴。”
我隐隐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太敢相信,说:“曹尔烈当时在领受军令时,曾对靖波王说,既然靖波王已经答应了管仲兴单独会面,就应该言而有信,堂堂正正地和他见面,不该利用这个机会,用毒计谋取云塘州。他如果真是管仲兴的奸细,他怎么敢这么说,难道他不怕引起靖波王疑虑,暴露自己吗?”
针儿说:“他那时担心消息不能及时通知给管仲兴,才这么说,希望能劝说靖波王罢兵!后来,靖波王觉得当晚的军情紧急,事关玄州和云塘州谁胜谁败,这种情况下对曹尔烈委以重任实在太冒险,就派遣高嵩明率领一批精兵,去暂时解除他的兵权,当晚的行动,神锋军和骠骑军都由高嵩明指挥!”
我把整件事从脑子里过滤了一遍,觉得的确有此可能。
忽然,我想到,如果管仲兴早就知道了靖波王的计划,那么,他在王府里那一番自称多么言而有信的话,就纯粹是在众将官面前的表演了?
因为他早就知道了靖波王的阴谋,更知道自己这次出城,绝不会有任何风险。
而暗害我,让我在即将见到管瑛之时,却突然昏睡的人,当然就是管仲兴所派!
但是,我当时已经身处都督府,想杀我的话,直接一刀砍死是最简单的,为什么还会先把我迷昏呢?
针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你知道管都督为什么没杀你吗?”
我摇摇头,说:“我想不明白。”
她说:“霍公子,你有件能说话的暗器,对吧?”
我知道她说的一定是录音笔,就点点头,她接着说:“这件暗器很管用,曾经帮着你做了不少事,比如混进玄州城,对吧?”
我只好继续点头,她又说:“瑞宁知道这件暗器,对吧?如果云塘州的兵马,每人都有这么一件宝物,那就能一起杀入玄州城,那么,夺下此城,就是轻而易举了。”
我明白了,一定是在我来到唐代第一天晚上,我用录音笔吓退那个守城的凶恶军汉的事儿,被瑞宁看在眼里,她就以为这完全是录音笔的功效。
她和我一起到达云塘州后,又早于我进入都督府,她在见到管仲兴后,就把此事告诉了管仲兴。
于是,管仲兴要从我这里知道录音笔的用法,自然就不能轻易杀我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但另一个疑问又出现了。
我面前的这个针儿,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深夜,在玄州城外,她慌里慌张地跑到我和瑞宁面前的情景。
难道她当时的危急情形,都是装出来的?
我说:“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都督府里身陷险境?我到底为何会突然昏睡过去?而且,都督府里卫兵上千,你是如何把我救出来的?”
针儿笑了起来,说:“公子是要考一考我的来历吧?”
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于你,我谈不上用这个考字。只是我心里的确不太明白,那天晚上在玄州郊野,你看上去惊慌柔弱,手无缚鸡之力,但现在你不但知悉了管都督的计谋,还能凭一己之力,把我从都督府里救出来。两相对比,的确让人疑窦丛生。”
针儿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说:“我明白霍公子的疑虑,只是我的来历身份,我的确尚有难言之隐,目前不可告诉公子。其实,如果我对霍公子坦白的话,对我倒是没有丝毫的坏处,只是对公子就大大不利了。”
我说:“既然你有难言之隐,就不必说了。既然我的命都是你救出来的,我也不用提防你。就算被你一刀杀了,我也不冤。”
针儿说:“公子真是说笑了。什么被我一刀杀了,绝不会有这一天的。其实那晚,公子岂止救了我的性命,如果我落在高嵩明那伙人手中,说不定还会被他们……以公子对我的恩情,如果公子要我说的话,我一定尽数告诉公子……”
我摆摆手,说:“你有难处的话,就改日再说。已经发生的事情,早知道和晚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针儿说:“霍公子果然有君子之风。”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我算哪门子君子,无非就是不想强人所难而已。”
针儿不再说话,低头拿着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着火堆。
我回想着昏倒前的事情,本想直接问她管瑛的下落,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针儿看到我表情有异,想了想,试探着说:“我还记得公子这次来到玄州,是和一位女子有关?”
我点点头,说:“我有件要紧事,需要尽快找到管都督的千金管瑛。”
针儿一听到管瑛的名字,表情变得有些暧昧,说:“普天下到处都在说管瑛有倾国倾城之貌,每年受那些王侯将相所派,来都督府里求亲的媒婆说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不到连霍公子,也对管小姐如此垂青。”
我摇摇头,说:“那位管小姐是美还是丑,我丝毫不放在心里。我要找她,是因为我想请她帮我一个忙。”
针儿说:“霍公子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是从眼下的情形看,管小姐只有比从前更加难见。”我说:“我只需要知道这几天来管瑛一直安然无恙,就放心了。无论她有多么难见,我都必须在四天内找到她。今天是初九,那么十三那天,就是我见到她的最后期限了。”
针儿见我一脸焦急的神色,说:“霍公子,你的恩情我终生不忘,看来你对玄州的情形并不熟悉,如果有需要我帮忙之处,我愿效犬马之劳。”
我回想着那天我进了都督府后发生的事情,说:“这话说得言重了。对了,我昏睡过去的那天晚上,管都督硬要出城,照你的说法,他早有准备,那么这场夜战,最后是谁赢谁输?”
针儿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树枝,慢慢说出了那场大战的结果。
她说出的结果,把我寻找苏湄前生的过程,变得复杂了一千倍,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