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了一遍刚才靖波王和云中子的对话，说：“靖波王接下来会去哪里？他肯定是带着密令去的。”
马老三说：“我刚才看到，他的轿子是往自在轩去了。”
我问他：“自在轩是什么地方？”
马老三说：“那是王府的书房。”
我越发奇怪了，说：“马三哥，你起初说你是城外羊角岭村的农户，世代务农，可我这一天多来，看你的见识，远在寻常农户之上。别的不说，就说这王府里的殿阁布局，还有方才你竟然知道如何才能混进王府，我猜，你的身份没有这么简单吧。”
马老三支支吾吾地说：“你太多心了，我知道这些，是因为以前我被征召来王府里当过花匠。”
他赶紧转移话题，说：“咱们赶紧去自在轩吧，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我满腹狐疑，和他一起出了宝仪殿。
此时，外面已经天色渐晚，四周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马老三一拉我的胳膊说：“跟我来。”
我们钻进花丛中，沿着一条碎石小径低着身子往前小跑，一路上过了几处殿宇，马老三的脚步毫不迟疑，可见他对这里非常熟悉。
这个马老三，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在我心里越来越明显了。
我一边跑，一边回想着和他见面后发生的一切。
他明明看到我混进苦力队伍，却不去告发我；
除了我，他不和任何苦力聊天，在大牢中，他也是远离众人，独自呆着；
他竟然知道如何混进靖波王府；
即使身处黑夜，仍然在王府中穿梭自如。
我正在想着，忽然被马老三一把拽住。
马老三说：“前面就是自在轩了。”
我远远望去，只见小径的尽头，是一片极雅致的屋舍，这房子并不十分高大，但白墙灰瓦，飞檐斗拱，看起来韵味无穷，真比我从现代的古装影视剧里看到的古人房屋漂亮多了。
我刚要说：“这房子四周看起来没有护卫，咱们这就赶紧进去吧。”
“别这么愣头青，不会这么容易，再观察一会儿。”马老三说。
我低下头，藏在花丛下，从花丛缝隙里看着那边的动静。
果然，没多久，就从屋后转出了两名兵卒。他们身穿都护军服色，绕着自在轩巡视。
紧接着，又从相反方向转出了两名兵卒，身穿神锋军服色，一样在围绕着自在轩巡视。
我说：“这里守卫得如此森严，看来密令一定藏在里面。”
马老三说：“平时这里只有两名守卫，现在增加了两名，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
我说：“这神锋军和都护军是不是有矛盾啊，他们和对方连个招呼也不打。”
马老三冷冷地说：“这就是靖波王的驾驭之术了。他手下的三个指挥使，相互之间势如水火，谁也服谁，这样一来，王爷居中调和，让他们谁都依赖自己，就能牢牢控制他们了。而且，既然他们不和，自然就会相互监督，拼命找对方的岔子，这样王爷就不用担心有谁会谋反了。你看今天这架势，肯定是王爷有意吩咐神锋军和都护军各自派人来巡视，这么一来，就不用提防会不会有人会监守自盗了。”
我摇摇头，说：“中国人擅长窝里斗的传统，看来真是源远流长，唐朝就这么厉害了，以后宋元明清，这传统越来越发扬光大。”
马老三扭脸看看我，说：“你说的什么意思，神神鬼鬼的，我听不明白。”
我不再解释，说：“这八个护卫，来回这么绕圈，他们也不怕把自己给绕蒙圈了。咱们可怎么进去？”
马老三微微一笑，说：“你别谦虚了，想到书房里找到密令，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说：“对我来说小菜一碟？这里戒备森严，我可没办法进去。”
马老三继续笑着，把手掌分开，放到我面前，说：“拿来。”
我不明其意，说：“你要什么？”
他笑嘻嘻地说：“就是你那个能说人话的暗器啊。”
我更奇怪了，说：“我哪有什么暗器啊？”
他瞪我一眼，佯装生气，说：“就是在城门口把那个都护军守卫吓得落荒而逃的那个小东西。”
说着，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细小的长方形。
我明白了，他说的是录音笔。
我拿出录音笔，说：“你要这个干什么？”
马老三说：“靖波王刚才在宝仪殿，曾说过宣召骠骑军指挥使曹尔烈，神锋军指挥使高嵩明，都护军指挥使罗子律三人，你把这话再给这几个来回巡查的护卫说一遍，让他们各自回府，通知各自的指挥使来王府接令。他们岂敢不听靖波王的话！”
我因为靠录音笔，昨天在城门吓跑了那个查腰牌的守卫，所以，这一天来，我每次遇到重要情况，都会打开录音笔。
刚才，在宝仪殿外偷听时，我也打开了录音笔。我想了想说：“就算能说出靖波王这句话，可现在靖波王并不在此处啊！”
马老三得意地说：“你看我的！”
忽然，他朝我跪下，大声喊道：“叩见王爷！”
这时，自在轩门口的护卫停下脚步，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赶紧打开录音笔，播放出靖波王刚才所说的——
“宣召骠骑军指挥使曹尔烈，神锋军指挥使高嵩明，都护军指挥使罗子律三人——”
马老三喊得更大声了：“小人得令！”
接着，他小声说：“你赶快转身朝远处走！”
我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学着靖波王走路的样子，朝自在轩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时，我竖起耳朵，听着自在轩那边传来的动静。
只听马老三大步朝那几个护卫走去，到了门口，他说：“几位大人，刚才王爷的吩咐，你们都听到了吧？还请你们赶快回府，去宣召高嵩明、罗子律两位将军，王爷有事宣召他们。唉，幸好有你们几位神锋军、都护军的大人在这里，眼下没有骠骑军的人，骠骑军指挥使曹尔烈大人，可如何宣召他呢？”
那几个护卫看到马老三只穿着苦役的服色，心里自然纳闷，可是，王爷刚才的吩咐，自己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不敢多说，只得说：“我们本来奉命在这里看守自在轩，不得擅离职守，但王爷既然有紧急军令，我们只好回府传令了。”
说完，他们快步离开了。我等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赶紧回到自在轩门口。
马老三一脸急不可耐的神情，他见我回来，小声说：“高嵩明和罗子律，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来到，我要赶紧进去找到密令，你在这里给我放风！”
他还没等我答应，已经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
我本想和他一起进去，可一想到这里随时有人会来，只好藏到一处花丛后，查看着四周的动静。
不知等了多久，马老三迟迟没有出来。
这个自在轩，虽然连绵几间屋子，但毕竟不像宝仪殿那么高大，进去找个东西，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马老三一直没出来，难道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意外？
我退后几步，靠着房门站着，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
让我大惑不解的是，里面竟然悄然无声，连半分脚步声、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要进去看看情况。于是，我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