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来了一个人我不想说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之前是干嘛的。
会是说这个人以后会做什么。只能说这个人手上是有人命的。
小少年不懂事时候,总觉得江湖大佬好威风,可是常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江湖上数得着的有名有姓的大佬们,又有几个不是提心吊胆的活着。
没有那金刚钻儿就别揽那瓷器活儿。除非你跟那是外高人一样,高光时刻啪啪啪的掌声后功成名退,来无影去无踪,别人都找不到你的跟脚,都不知道你是哪里钻出来的。
或是明明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就是进不去,近不了身,挨不着你。也能安安稳稳消消停停的过几天日子。
可要是常在河边走的,哪有不湿鞋的?善游者溺,善斗者亡。
亡命之徒,无外乎如是。
这个人的心路,我觉得也是有意思。出事儿时候他还是个小弟,跟着自己的大哥一起赴会,可是被围了。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况且,江湖有句话说得好啊,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惜这人那时候年轻啊,虎啊!看见自己大哥受辱了,二话不说操刀就上了。问题是刀真送进去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自己也懵逼了啊!
后来就进衙门了,吃牢饭去了。大哥也是可以,在外面给上下打点一番,几年后出来了,因为这虎娃子手上见过血,没名没姓的仰望他,有名有姓的敬而远之,犯不着跟这种不要命的置气。
所以出来后以前的大哥给了些家业,也算是自己出来立棍儿挑旗了。
能来我这个地方,只能说有过一两面之缘。虽然有些江湖义气,却还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手底下也有几个不着四六的家伙,出了事之后也知道踏实本分过个日子。
说了门亲,甭管媳妇怎么蹦哒,还是心里有些数,一些违法乱纪的事儿也就慢慢撤了干净。
保护费什么的也都是图个面子,也就慢慢转了。世道变了,以前抢地盘争的是人,现在抢地盘凭的是钱。
江湖上,有真本事的人太少。又不像以前天高皇帝远,万事都不管,一帮人满大街追着砍。
那个时代过去了,应该说慢慢都像文化人靠拢了。一个个斯斯文文的,搞的就像读书一样,其实也就是一帮衣冠禽兽罢了。
这人端起酒碗,叹了一口气,又放回桌面。自言自语道,以前喝酒就没惧过,现在不行了。
喝不了了。不是从前了。现在媳妇也管的严,也不让喝了。钱管的也紧了。也得给老婆孩子谋算谋算了。
这人放下酒碗,我不由乐道,新来的,去给这位爷换个杯子。
我接过酒碗晃了晃,有了敬畏之心是好事,最起码不会不管不顾的天都敢去捅。
看着他端着酒杯,竟是犹豫了许久,长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你说之前小吧,什么也不懂,就想混个人样出来,不管谁叫都去,看见大哥就想往前凑,想往上贴。
可他妈的人认识你是谁啊?也就用着你了,要你卖命时候才想起来,出了事了,有心的,还记得拉扯你一下。
多少都是把自己给祸害了,没着没落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我这也是运气好,出来的早,不然在里面再呆上几年,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老老实实的吧,还被人欺负。没本事让人踩泥里去,让人欺负死,没办法,只能豁出去。豁出去了,就没人敢欺负了。
可是真豁出去了,这命也就没了。还有什么用呢。能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活着,真得好好知足啊!
看了看酒杯,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老板娘,你这酒怎么跟我喝过的酒都不太一样啊?
我一手撑着头,一手晃着酒碗,歪着头看着他,问道,哪里不一样?是指你以前的酒都有说处?还是你酒里都有东西,不干净?
他乐道,还真别说,以前喝酒还真有说法,要是没有个说法的酒还真不敢喝。
也就在家跟老爷子喝点酒能喝点,其他啊,也没啥喝的。
我哼了一声,我这也没什么说法,想喝酒喝,不想喝就不喝,也没得人难为你,这人心眼多了,总觉得别人想害他。
他哈哈大笑,格外的豪迈,却突然吸了一口气,别的地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这,我倒是有所耳闻,能有幸进来就是我的运气了。
我把酒碗放在柜台上,手指头没事做就弹着碗壁,厚厚的壁发出有些闷的声音,不脆。我就用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碗边,倒是好听了许多。
你呢,也走了不少路,走到了这里,喝点酒,稍作休息。
反正在这里,也没人捣乱,大可松松,想喝酒就喝,多了也没有,也就你壶里那些。不想喝,也没关系,我这里的酒也不愁卖不出去。
这人大马金刀的坐在那,也不说喝也不说不喝,只是凝视着置于身前的酒杯。
做了一刻钟,好似过了一生。似乎终于想透了什么,不由笑道,久闻这酒馆大名,误打误撞竟然让我这个粗人也混了进来,这么精致的地方,能来就知足了。
我不由乐道,要不要参观一下?新来的,带这兄弟在上楼转转,看看咱这酒馆是什么样子的。
他似乎有些惊讶,转瞬便欣然跟着新来的上楼参观,还不时能听到咋咋呼呼问这问那的声音,还有惊呼赞叹的话语。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底层爬起来的人对外界的危险的敏感和警惕是与生俱来的,也许,这才是江湖人特有的能力吧!
看着新来的还带他去了后厨,看了柴房,我都有些无语,你是不是还打算带他去参观一下茅房?
不过,这人竟然没有去我的房间,哪怕新来的说看看我的外厅没有关系,他也拒绝了。说女眷的地方不好叨扰。
能来走一遭,长长见识,回去可以跟那些小兔崽子们显摆显摆就足够了。哪里还能去看女眷的闺房,回家会被婆娘收拾的。
我看着酒碗里的酒,虽然有些顽劣,但是好在透彻。放上几年倒也无碍,若是添点当季的花瓣进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也无需什么高雅之花,山野间常见的格桑花就相当不错了。我笑了笑,将碗里的就倒回瓶子,杯中未动的也倒了回去。顺手在瓶上写下格桑二字。
新来的正好带他参观完,回了桌旁,我刮了刮鼻子,偷笑了一下,拿起瓶子敲了一下桌角。
在他眼前,桌子陷入地面,而长凳也退后,几把待客椅子升了出来。
我把酒递给新来的,他放在了架子上,请他入座。上茶。
我笑到,难得给我一个酿制鲜花酒的机会,既然来一次不容易,就请你喝杯茶吧,正好也尝尝新来的手艺。
这人很是惊奇,一身草莽气都掩饰不住他的童心。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打量自己身边的扶手和桌几。
他不由感慨道,值了!就是一口水不喝,见到这么神奇的东西也值了。回去够吹牛吹一辈子了。
我笑到,那就再喝完茶,说不定你是唯一一个来这酒馆喝了新来的泡的茶,以后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得机会喝咯。
闻言,他也笑到,那必须得尝尝,这么难得的事都遇见了,说啥得尝尝啥味。我还真没大喝过茶,要是喝不明白可别笑话我。
我也笑道,我也不喝那个的,只要解渴就行。管他呢,反正茶好喝就多喝点,不好喝就不喝了呗。
新来的茶泡的怎么样不知道,但是这人喝了之后确实眼泪在眼圈,有些哽咽的说了句,好喝。
将茶满饮后,他就告辞离去,说是想自己的婆娘了。
我不由好奇问新来的,他怎么能泡出来让一大老爷们儿喝了之后热泪盈眶的说想老婆的茶的?
新来的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就去收拾茶具去了。
无趣。踢踢踏踏的上楼去咯!时间不早了,该歇息了。
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