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被水泥墙包围的黑暗牢狱里,只有一方小窗挂在高高的墙角。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穿过乔橡的头顶,打在牢门的栏杆上。伸出的五指无论怎样触碰,感受到的总是冰冷。
进来多久了?乔橡有些呆滞的脸上,像是已经丧失了生的希望。
——
“乔橡,你能怪谁呢?要怪啊,只能怪你太傻太天真了!”那些人嘲笑的嘴脸还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
“你说你读那么多书,拿到个高文凭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为我们哥几个做了嫁衣~”那人拍着他的脸蛋冷冰冰吐出的话语,像冰珠子一样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撕裂般的疼痛只差要了他的命。
他以为那时已经是他人生里最灰暗的时候,他以为那时的他已经不知尊严为何物。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他所经历的远远不够。
暗无天日的牢笼困住他,锁住他的一言一行。十年里,没有人前来看望,没有人带来一句牵挂的话。
乔橡看着自己苍白无力的双手,自嘲的笑了一下,是啊,谁还会记得他呢?
可潜意识里,似乎还是有一个人的。这个人在他心里应该是有一点点位置的。
——
“乔橡,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女孩甜美的嗓音拦住了乔橡六亲不认的步伐。
那时的乔橡做生意才刚刚起步,回母校参加校庆。看着女孩稚嫩的脸庞,本就玩世不恭的他好奇一问,“小朋友,你几岁?”
女孩因为这一句听似调戏的话红了整个脸颊,话都说不利索,“我、、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朋友。”再看乔橡一挑眉毛,像是不耐烦,忙道:“我20岁了!”
乔橡轻笑了两声,“想做我女朋友,可得拿出诚意来。”
黎书看着乔橡离开的背影,久久愣神。诚意?
乔橡坐在冰冷的单人床上,紧闭着双眼上的睫毛颤了颤。真的是无聊了,无聊到这么久远的事都能想起来。乔橡无奈的叹了口气,歪倒在单人床上,伸手扯了扯一边泛潮的薄毯往身上一搭,无声无息起来。
“啪嗒”,不算响亮的声音在暗沉沉的牢房里回荡了好久。
乔橡默不作声的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头。
“乔橡,编号xxxx09,去那边收拾收拾,出狱了!”
乔橡从床上坐起来,抿了抿已经干到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听到出狱两个字时,怔愣了一瞬。原来时间就是这么过去的。
乔橡随着狱警去收拾了一番,无悲无喜。
十年,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已经快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中年人。
——
身后监狱大门一开,一关。而他所处的地方已经天翻地覆。
乔橡回头看了看这个他呆了十年的地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阔别已久已显得陈旧的衣物,不自觉的伸出手遮了遮头顶的太阳。
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一个已经习惯了阴冷的人,透过指缝眯着眼睛不躲不闪的看着太阳,生出几分不习惯。
“我出来了。”无声的呢喃,像是陈述,又像是疑惑。
眼前的道路空空荡荡,没有人前来接他回家,只有偶尔穿过小道的车辆像是在告诉他,这还是他所在的人间。
乔橡慢慢的往前走,十年的变迁,十年的不接触世事。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好像真的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不知走了多久的路,只是朝着记忆里的方向本能的走着。夜晚降临,乔橡躲在一个桥底,看着天上的星星。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乔橡,你就陪我看会儿星星嘛~从来都没有人陪我看星星。很小的时候,院长妈妈就告诉我,天上的星星都是爸爸妈妈给我最美的祝福。”
那时的乔橡不屑的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黎书,女孩眼里的星光,女孩眼中的自己。总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他,心里的那根弦好像被拨动了一般。摸了摸女孩如瀑的长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黎书那如盛夏花朵绽放的笑容在乔橡的脑海里久久盘旋。
“诶?嘿!你谁啊?怎么抢别人地盘呢?”一个难听的嘶哑嗓音响在乔橡头顶。
乔橡昏昏沉沉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衣服裤子上的泥土灰尘。甩了甩脑袋,咧了咧嘴角,他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不好意思。”默默的说完这句话,乔橡踉踉跄跄的往马路上走。身后的小乞丐用着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乔橡。
不听使唤的脑子,混沌着装着一切,过往的回忆不停的往外蹦着。
“乔橡,你说要看我的诚意,现在可以了吗?”
女孩呆呆傻傻,天真烂漫的表情落入紧皱着眉头的乔橡眼里。半晌,乔橡妥协般的一笑,“我真是服了你了。”
女孩身着白色长裙出现在宴会场上的时候,乔橡眼里滑过一刹那的惊艳。直到女孩找上他时,他才记起,这是校庆时向他表白的女孩。
女孩在台上唱着歌,长直的头发有几缕搭在肩膀前,带着淡淡妆容的她比那天更加精致动人。粉红唇瓣一开一合,像是在诱惑着什么。
“我喜欢的人,名叫乔橡。这首歌我为他一人而唱。”女孩直直的看向人群中的乔橡,看着乔橡的眼睛,大胆的令人不敢想象,“乔橡,你要记住了,我叫黎书。”
黎书,这个起初他不以为然的名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里。致此,铭记了十年。
转眼间,画面又跳到了他世界被摧毁的那一天。
“黎书啊,你是个好女孩,可惜我不是一个好男人。”那天的乔橡人模狗样,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他似乎格外喜欢女孩的长发,轻轻的抚摸着,“我们分手吧,我玩够了。”
自始至终,乔橡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直到回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被警察带走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减退。可他应该是知道的,女孩那张铺满泪水的脸,他永远忘不了了。
一个本就踉踉跄跄的人摔倒在大街上,周围竟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或者去看看,都远远的逃离着。
大人拉着小孩,嘴里说道:“赶紧走,看到那个人没,你看那个人,一看就是没有好好读书,找不到工作,饿倒的!”
小孩扯着大人的衣服,“那我们要不要给他几块钱,让他买个烧饼吃?”
大人皱着眉头,拽着小孩急急地走开了。
日升日落,讽刺的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一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乔橡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还吓着了几个人。
他笑了笑,无神的往前走着。穿过了繁华的街道,穿越了很少人居住的老城区,终于到了一个满是平房简易房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他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家——旧人街。
旧人街,名字就述说了地方的久远,名字像是已经涵盖了这个地方的历史。物是人非,旧人如常。
乔橡驻足在一个小平房前,透过泥墙上的洞眼,恍然看见了里面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