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兄弟,倘若你就是偷东西的那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方捕头问道。
方捕头脸上的伤疤正在一抽一搐,大宝将视线从那伤疤移到对方的双眼,只见对方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他暗想道:“还说没有怀疑我,在这种时候还要探我口风吗?那也不妨,反正我什么都没做,便照实回他吧。”于是,大宝笑道:“方捕头,我可没有什么偷过贵重东西的经历,不过呢……”话还未说完,他便故意停下来卖关子。
“然后呢?”方捕头也跟着微微一笑。
“小时候,家里很穷,娘不给我买玩具。偶尔看到隔壁家的伙伴有一个玩具,我实在是羡慕得不得了。有一天,我路过隔壁,看到那个玩具躺在地上,最重要的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大宝嘿嘿地笑了一声,又看了看方捕头那对深邃的眼神,接着说道:“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走过去捡回家里了。家就在旁边,然而回到的时候,我竟然上气不接下气,心跳得很快,脑子还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我才缓过气来,将玩具藏到床底下了。”
方捕头没有吭声,依然是看着大宝的双眼。
大宝继续说道:“吃晚饭的时候,我听到隔壁的伙伴在大哭,他爹骂他,自己不小心丢了玩具有啥好哭的,以后注意点。我娘问我怎么回事,我连忙摇头假装不知情。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过了好几天,等到心情平静了,趁着娘不在家,我偷偷地掏出那个玩具出来玩。刚开始的时候,门外稍微有点声音,我都怕得要死。”
大宝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又说道:“后来啊,我胆子大了,经常拿出来玩,终于被娘发现了。她问我,这是什么,哪里来的。我支支吾吾地说,捡来的。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她忽然拿起那个玩具走出去。我在家里不知所措,只能大哭。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她告诉我,这玩具是隔壁家的,她已经还给别人了,然后又摸着我的头,跟我说了许多做人要老实等等许多道理。我当时又害怕又难受,也不敢多说,只得点头。”
“嗯嗯。”方捕头应了一声,又看着大宝。
“有时候我在想,倘若我一直藏着不拿出来,等到大家都忘了的时候再拿出来,会不会好一点呢?”大宝笑道:“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眼馋了这么久的东西,怎么可能忍得住?而且那东西就在眼皮底下,时时让我担惊受怕。”话毕,他就喝了一杯茶,也不说话,只笑看着方捕头。
方捕头看着大宝,脸上的伤疤随着嘴角的动作抽搐起来,让整个人的笑脸也变得狰狞起来。他笑道:“马兄弟,想不到你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我不太理解,你说这个经历,是想说明什么呢?”
大宝脸上依然笑嘻嘻,内心却是狠狠地骂了方捕头:“这混蛋还要我讲得明明白白吗?难道他不从我身上问点什么东西就不甘心吗?虽说他怀疑作案的人不是常人,但是也不能怀疑到我的头上吧。”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挠挠脑袋,跟着笑道:“方捕头说得是,这种小玩具的事情怎好跟那些贵重的物品比较呢?假如我真的是偷了那些东西,恐怕也会躲上一年半载,等到风平浪静再出来。就算是那些赃物躲在他人眼皮下,让自己心惊胆战急着要处理,也不会自投罗网回来这里吧。”
方捕头依然笑着,可是语气似乎有些失望:“我原以为你是奇人异士,想法也肯定会和常人不一般,没想到也是和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
随着自己逐渐变僵的笑容,大宝有点牙痒痒,心里开始有点不耐烦:“混蛋!他到底要听我说些什么才开心!要不是师父的信物在他手里,我才懒得跟他在这里胡扯!”可是又不好发作,只能活动了一下嘴巴,讪笑道:“那不知方捕头有什么高见呢?”
方捕头收起笑容,端起茶杯放在嘴边。他没有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是木然地看着那块漂浮起来的茶叶。他一动不动,彷佛在思考着如何将这件超出他思考范围的案件说出来。大宝见此,也不好说话,只得耐着性子看着方捕头坐在那里。
房里静悄悄,只有窗外偶尔吹过的风声打破了这阵宁静。大宝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方捕头将茶嘬了一口,然后开口说道:“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大宝张嘴欲问,方捕头却摆摆手,继续说道:“等我将案件和你一说吧。就在姚顽将自己困在房里的第十天,他家里的仆人去送饭的时候,发现房门大开,那个仆人走进去,却发现姚顽已经死了。他连忙将这个情况告诉姚顽的夫人秦氏。秦氏连忙率众过去查看,等她确定姚顽死了之后,她便选择报官。”
“嗯嗯。”大宝点头道,“看到那么诡异的事情,再轮到自己的丈夫死了,选择报官也正常。”
“这姚顽是当地富商,也是巡抚大人的好朋友,县令自然不敢怠慢,便连忙亲自带人过去。去到姚府的时候,县令便安排仵作去验尸,捕快去查看现场。等那些人办完事回来后,那仵作说这尸体身上毫无伤痕,也并无中毒迹象,那些捕快也说现场并无什么争斗的痕迹。那县令便问秦氏,姚顽身上无伤痕,现场也无特别情况,那就是猝死,何必要报官呢?”方捕头说到此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接着说道:“这秦氏虽说是妇道人家,却也是颇有胆识。她便将那些天发生的异事以及东西丢失的事情告知县令,还说道,照这种情况看来,恐怕是有人谋财害命。这县令一听就慌了,连忙向巡抚大人报告此事,巡抚大人便派我过来查看。”
为了能够快点拿回师父的信物,大宝耐着性子听着方捕头说这件案,希望能从这些话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以便快点解决事情。于是,他也不插嘴,等着方捕头继续说下去。
“我来到此处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前去验尸。果然如县令所说,这尸体身上毫无伤痕,也并无中毒迹象。于是,我便做了第二件事,便是去问秦氏,为何报官。秦氏便将对县令所说之言重新说了一次。对于秦氏所说的异象,我倒是不以为然,认为那是她眼花了,唯独失物这点,我倒是问个问题。我问秦氏,她是何时发现不见了财物的。她便答道,姚顽收藏宝物的房间有两把钥匙,夫妻两人各执一把,就在姚顽死的那天,她发现那房间房门大开,而她却从来没打开过那房间,便察觉到丢失了财物。”方捕头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那天的事情,“那时我跟着秦氏过去那宝库,那地方就在姚顽房间里面。打开房门一看,不愧是巨富,里面堆满了各种宝物。但是,我又问了一个问题,这里怎么乱,不知道夫人是怎么发现少了东西的。她说,这房间日常是她打理的,早就了然于心,然后她一下子就说出丢了什么东西出来。当时,我又起疑心了。”
大宝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方捕头你怀疑秦氏?”
方捕头点头道:“马兄弟果然厉害,当时我确实怀疑秦氏了。这妇人太厉害了,看见自己丈夫死了,还能这么冷静发现丢了东西。我便猜想是不是她勾结外人,杀害丈夫,然后拿走一部分宝物,报官之后贼喊捉贼。但,又想到他丈夫死得一点迹象都没,连我们都认为他是猝死的,那秦氏不去报官就能瞒过去了,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呢?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只得安排手下日夜监视秦氏和姚府里面的人,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大宝问道:“难道是这几个月来一点痕迹都没,所以你们才找上我的?”
方捕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来惭愧,几个月来,我的手下日夜监视,确实一点线索都没发现。这姚府在秦氏的打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好像这凶杀案从来都没发生过。而我派出去的人,也没打听到有人收过那些宝物。不过,找不到线索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归根到底,是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重点来了!”大宝暗想道。
方捕头压低声音说道:“有一天,秦氏慌慌张张地找到我,告诉我,那些宝物回来了。当时,我也是一愣,这宝物还能回来,是成精自己走回来,还是那些贼人良心不安还回来的。正当我又要再问的时候,秦氏告诉我,这宝物虽然回来了,但又丢失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