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古大山终于忍不住询问古冬生，院子里那些奇怪图案的事情。
“冬生啊，你今天在院子里耍的是啥？是赵爷爷教给你的？”
古大山边吃便问，并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随意。
“那个，是我前天在山顶遇见一个人，我见他舞的，我就记了下来，也不知道对不对。”古冬生放下手里的碗筷说道。做这些和农活无关的事情，古冬生不确定父亲会不会责罚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这个，我也不懂，你要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请教你赵爷爷，他懂得多。别自己瞎琢磨。”
古大山夹了一根咸菜放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嚼着。
“好的，爹爹，我明天就去问！”
冬生娘看着自己儿子的笑容，再看看丈夫埋头吃饭的样子，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第二天一早，古冬生就来到了赵伯的门口。
因为年纪大了，又是后来搬进的村子。赵伯住在村子的最后面，也没有院子，只有一间草屋。
古冬生见赵伯还没有开门，不确定赵伯起了没有，就一个人站在门外等着。直到辰时三刻，赵伯才撑着自己的竹杖，慢悠悠的走出了房门。
“冬生啊，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赵伯的声音听起来依然还是那么无力。
“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赵爷爷，爷爷您吃过早饭了吗？”
“我吃过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赵伯用手扶着门框，露出了古冬生熟悉的笑容。
事实上，在赵伯那布满褶皱的脸上挂上这样的笑容，看起来着实不美，但在古冬生眼里却是那么的和蔼。
“我之前，在山上看见有人舞剑，就，就记了下来。”古冬生握了握手里的木棍，“赵伯您可以帮我看一看吗？”
“舞剑啊？冬生都会舞剑了啊！”赵伯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古冬生，缓缓地坐在了门前的石凳上。
古冬生提起了手中的木棍，想着那天在山顶的场景，按照自己这几天不断练习的样子，舞了起来。
古冬生生怕自己会出错，所以他舞的很认真，心里不断回忆着那天的场景。
随着古冬生的剑舞，赵伯的眼睛好像渐渐睁大了些，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一套动作舞完，古冬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的赵伯。
“赵伯，您觉得怎么样？”
古冬生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觉得赵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冬生啊，你说你这剑，是在山顶看人舞的？”
赵伯的声音比以前稍重了些。
“是的。”
“舞了一遍？”
“嗯！”
“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赵伯又恢复了之前慢悠悠的样子。
“那人穿了一身白衣，很好看。对了，他的剑很奇怪，和爷爷您屋里挂着的不太一样。有四个剑刃，远远看去，像一枚针。”古冬生答到。
“四个剑刃啊！”
赵伯长叹了口气说道，“冬生，我看你舞的挺好看的，以后能不能常常来这儿，舞给我这个老头子看看啊！”
“当然可以，你要想看，我天天舞给您看都行！”听到赵伯的夸奖，古冬生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好！好！”赵伯拖着自己的残腿，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该去给你们这群孩子讲故事了！”
古冬生连忙把木棍换到左手，用右手扶着赵伯。
“赵爷爷，你觉得刚刚舞的怎么样？”
“舞的啊？要是慢点就好了，老头子我没看清楚。”
“额……”
爷孙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走向村口，去继续讲赵伯口中的那个江湖的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受古冬生剑舞的影响，赵伯今天也讲了一个关于剑的故事，关于一柄很薄很薄的剑的故事，这个故事很长，从早上讲到中午，午饭后又讲到傍晚才讲完。
入夜以后，吃过晚饭，古冬生和母亲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而古大山则是一个人提着一个竹篮默默地走出了家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到刘虎家去串门，而是朝着赵伯的草屋走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漫天的繁星，赵伯正一个人坐在草屋前，看着天上的星星。
他听说，就在昨天，这个江湖上有一把天才之剑，像流星一样划过。但他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竟然看到了那把剑的影子。冬生那个孩子，还真是有天赋啊，看了一遍便能舞出一丝剑意，而且这剑意还有些特别。赵伯心里有些疑惑，同时也有些惋惜，冬生要是能再小几岁就好了。
“赵伯！”
古大山的声音让赵伯的目光从天上的星星移到了他的身上。
“大山啊，你怎么来了？”
“这是山上刚摘下来的果子。我来给您送几个。”古大山把竹篮里的果子放到赵伯的屋里，出门时还特意看了眼赵伯挂在墙上的木剑，然后放下竹篮，坐到了赵伯的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大山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古大山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为了给自己送几个果子来的。
“赵伯。”古大山叹了口气，“我从小在这山里长大，也没出去过，没见过您说的江湖。”
“我就是想问问，您觉得冬生这孩子，怎么样？”
“你是想问，冬生能不能去我说的那个江湖吧？”赵伯依然看着天上的星星，“大山啊，江湖谁都可以去，可是冬生要是去了，可就不在你们夫妻跟前了啊！”
古大山的眼睛看向自己家的方向，迟疑了一下，“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吗！总不能和他老子一样，也在这山里一辈子。”
赵伯扭头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古大山跟村里的刘虎一样，都是这刘家村的果农。但是，他又和刘虎不一样；就像刘大壮和古冬生这两个名字，也不一样。赵伯知道，古大山的心里有不甘。
“江湖，走入前面那个城，也就可以看到了。那个城谁都能走进去，但是看到的江湖却不一定是一样的。”
“你问我，觉得冬生这个孩子怎么样。”
“我觉得他行。”
“我觉得他有可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风景。”
古大山看着月光下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相信老人说的是真的。
“谢谢您。”
古大山站起来，对着赵伯郑重的说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开。
“大山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干嘛问我一个老头子的意见呢？”
刚走出几步的古大山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赵伯，很认真的说。
“我觉得，您和我，和这个村子，都不一样。”
古大山走了，看着古大山的背影，赵伯叹了口气。
回到自己屋里，赵伯对着自己墙上的木剑看了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