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依然骄傲的俯瞰着大地。阳光下，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看着彼此。
花落颜并不知道古冬生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小朋友很有意思。穿着一双草鞋，一件似乎有些大的外套，上面还挂着几个补丁，上山时还挂了些细小的藤蔓在身上，头发散落着，长的不算俊美，但也有几分英气。
而且花落颜觉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见过古冬生刚刚眺望远方时的那种眼神了，那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希望。像极了以前的自己。
“多好啊！”
花落颜心里想着，“他还问自己是大侠吗，现在的自己也可以算的上是个侠吗？”
他有些落寞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血迹。
“大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古冬生见对方低下了头，似乎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他觉得对方可能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于是扯了扯嗓子，大声喊道。
花落颜当然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他依然没有回答。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声音去打扰他眼里的那份美好。并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花落颜轻轻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大侠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明天过后，可能，自己就要死了吧！一念及此，花落颜顿时感觉有些伤感。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对于这世间，自己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为何还会伤感？花落颜想着，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应该就是自己刚刚悟出来的孤寒剑意，还没有在这个江湖上绽放，就要消失了。
再次看了眼古冬生那期待的神情，花落颜缓缓地提起了手中的剑。
一个简单的提剑的动作，就像有魔力一般，瞬间集中了古冬生所有的精神。因为他觉得这是他第一次，有可能亲眼看到剑客舞剑是什么样子的，在这之前他只能在赵爷爷的故事听到和在自己的梦里看到这样的场景。
古冬生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山石上的花落颜。
白衣、长剑，背后是蓝天、白云、绿树。
古冬生眼里的花落颜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若说之前的花落颜给古冬生的感觉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那现在，古冬生看到的就是一柄迎风而立的利刃，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花落颜之间的距离，变远了。
此时的花落颜，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那柄四棱梅花剑终于在古冬生的目光中动了，剑身开始在空中游曳，划过的每一道痕迹都像是书法名家的勾勒，飘若游云，矫若惊龙。随着剑的舞动，花落颜似乎完美的融入周围的环境，他和他的剑，成为了这座山，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在古冬生的眼里，眼前的景象就像一幅完美的画卷，画卷中心已经不再是一个剑客，而是一个舞者。他的舞姿完全吸引着古冬生的注意力。
渐渐地，古冬生已经感受不到山间的清风和正午的阳光，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的成为这幅画卷的一部分。
随着花落颜手中的剑势变得越来越快，古冬生的感觉也在跟着变化，如果说之前的剑式是水中游龙，那现在龙已出海。随着四棱梅花剑舞动的速度变得更快，古冬生感觉到的寒意也在逐渐的加重。
古冬生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都变得厚重了，之前的热感已经完全消失了。甚至漏在草鞋外面的脚趾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意。但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都始终没有离开这副绝世画卷的中心——那白衣剑舞的身影。
死死盯着花落颜，他的动作在古冬生的眼里变得更加密集，就连那一身白衣都开始飞舞起来，古冬生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听到那条出海的龙开始咆哮，他似乎看到了烈日当空的秦山飘起了雪花。在他的眼里，花落颜和他手里的剑已经不再是这幅画卷的一部分，反而变成了画卷的主宰。
古冬生的双手已经慢慢地环在胸前，双肩渐渐的耸起，脚趾已经躲进了草鞋里面。
眼前的白衣长剑就这样在古冬生的眼里渐渐变成了一座随时可能崩塌的雪山。
古冬生觉得雪山一但崩塌，自己会被瞬间淹没在白色的世界里。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舞剑的白衣身影。
看着越来越凌厉的四棱梅花剑，古冬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停的加速，身体都好像变轻了，寒冷似乎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古冬生觉得，雪山要崩塌了。
可是，那把剑却在古冬生的紧张的凝视中渐渐慢了下来，停了下来。
寒意逐渐褪去，古冬生重新感觉到了山风和阳光，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草鞋。他的大脑有些麻木，但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就在他提着的心将要放下时，忽然，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他这一辈子都将无法忘记的一双眼睛。
对视的瞬间，古冬生就像断线的木偶，瘫坐在了地上。那双眼睛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还有一些，自己从未感觉过的东西，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当呆滞的古冬生再次望向那身白衣的时候。花落颜已经重新变回了他最初看到的那个翩翩公子。
“孤寒剑意，重意不重式。”
“记住你今天的感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到了你眺望的那个地方，说不定会对你有所帮助。”
花落颜的声音在古冬生耳边响起。
“您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去那个江湖吗？”古冬生用尽全力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古冬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那道白衣身影已然不在了。
花落颜已经下山去了。
古冬生有些失望，他怔怔地望着花落颜消失的地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阳光洒在空荡荡的巨石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一定是的！”
古冬生的目光转向远处的那座城，暗暗地对自己说。
他看了看天，甩了甩头发。
“要赶快回去帮父亲摘果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