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细细诊过脉像,点点头:“的确是受了推宫过血之法。”
陆小凤忙问:“可有解毒的法子?”
西门吹雪冷淡的眸子扫过床上弱质纤纤的少女落在她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掌心,在那细细的手腕上停留几秒。
“法子有,只是会十分痛苦。”
说罢他看向两人,“若是中途撑不过去,毒素会立即侵入心脉。”
不用多说,在场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不救,死路一条,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花满楼握紧了手中折扇,轻轻点头,“劳烦西门庄主了。”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提笔落字,写下所需要的药物,“这是要用的东西。”
花满楼接过,“我这就吩咐人准备。”
花满楼将事情吩咐给小厮让其尽快些,又让人通知出去寻大夫的人马回来才重回厢房。
不远处便有一间药铺,小厮回来的很快,瓶瓶罐罐各类药物摆满了托盘。
配置完需要的,西门吹雪一掀衣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撸起床上姑娘的袖子,开始落针,片刻后,收针。
然后一把推起那姑娘,运转内力在其肩上,用力将毒素逼出。
昏睡着的姑娘由于浑身过于剧痛而转醒,发出痛呼,眼睛睁的巨大,冷汗涔涔,青筋鼓起。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担心打扰西门吹雪也不敢出声。
西门吹雪道:“想要活命就忍住。”
江玉燕痛得神志不清,却敏锐的捕捉到活命二字,巨大的求生意志使她紧咬牙关,她不想死,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双手手腕忽的传来更巨大的疼痛,她终是再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西门吹雪缓缓收回匕首,克制住想“吹血”的冲动,拿起药瓶手腕处的伤口洒上药粉,包扎起来。
看着手掌因用力握拳而渗出血液的伤口,他一顿,替她重新换过药。
“毒已经解了,之后好生照料便可。”
听到这个好消息,花满楼和陆小凤皆是松了口气。
陆小凤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笑道,“西门啊西门,真是多亏有你。”
花满楼也露出愉悦的笑容,朝西门吹雪拱手一揖,谢道,“今日多谢西门庄主了,花满楼铭记在心。”
西门吹雪定定的凝视着他,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
西门吹雪道:“阁下难道竟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
西门吹雪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剑法,都同样自负。他的轻功也实在值得他自负。
花满楼道:“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庄主正是其中之一。”
西门吹雪道:“但你却知道我来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那只因庄主身上带着杀气。”
西门吹雪道:“杀气?”
花满楼淡淡道:“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庄主平生杀人几许?又怎会没有杀气?”
西门吹雪冷冷道:“莫非阁下受不了我这种杀气?”
花满楼微笑道:“世间鲜花之美,人间少见,庄主若能多领略领略,这杀气就会渐渐消失于无形中的。”
西门吹雪冷冷道:“鲜花虽美,又怎能比得上杀人时的血花?”
花满楼道:“哦?”
西门吹雪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光亮.道:“这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尽的背信弃义之人,当你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剑上绽开,你总能看得见那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言罢他忽然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小凤见状只是轻笑着摇头,不多做阻拦。
花满楼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怎么会练成那种剑法的了。”
陆小风道:“哦?”
花满楼道:“因为他竟真的将杀人当做了件神圣而美丽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有杀人时,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时候,他只不过是在等而已。”
陆小风沉思着,忽然也轻轻叹息,道:“幸好他杀的人那是该杀的。”
花满楼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
日暮西沉,天空被染上一层墨色,天边的最后一抹余阳渐渐倾斜。
江玉燕撑开沉重的眼皮,整个人恍恍惚惚,一时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头脑一片混沌,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难受的不行,入目是洁白干净的帷帐,她意识瞬间清醒。
记忆渐渐回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心里一慌,眼底立即浮现戒备之色,动了动手想撑起身体,整个手都传来钻心的剧痛,让她整个身子都跟着颤了一下,忍不住痛呼出声。
许是被她的动静惊动到了,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妇人,面容和气,衣着朴素,看到她醒着,高兴的合不拢嘴。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这都一天一夜了,花公子可担心你了。”
江玉燕提着心不敢放松,从小到大经历告诉她,越是慈祥普通的人越不能信。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她身体微颤,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水润又无辜,好不可怜。
看得那个妇人心更软了几分,语气也跟着轻柔起来,安慰道:“莫怕莫怕,你如今到了百花楼就没事了,花公子的为人最是善良不过了……”
江玉燕心口一滞,她忙低头掩饰,牙关紧咬,手指不觉有些用力,眼里布满阴霾,百花楼,百花楼!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这么不公平,让她刚刚死里逃生转眼又入了狼窝?
妇人见她不说话也不恼,只是想着这姑娘也太过腼腆了些。
她忽的一拍脑袋,道,“姑娘许久没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瞧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这就去给姑娘端来膳食,顺便告诉花公子这个好消息。”
说罢又颠颠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江玉燕才阴测测的抬起头。
也不知道那妇人口中的花公子是个什么人,想到自己上次流落青楼遇见的人,她神情更加阴郁了几分。
听着外面传来声响,她收敛心神,又恢复成弱小无害,楚楚可怜的模样。
“姑娘,我回来了,你先吃点东西吧,花公子等会儿就来。”
刚刚那个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都是适合伤患的清淡饮食。
江玉燕被她扶着坐起身来,犹豫着试探道:“花公子是谁?”
那妇人倒是一点也不带隐藏的说出了她所知道的,听罢江玉燕心里一松。
不自在的被喂完了一顿饭,江玉燕才稍微有些力气,谢绝了那妇人想扶她睡下的想法,江玉燕静静坐着,盯着自己动弹间已经渗出点点血迹的手。
点点红色缓缓晕开,一片一片,在洁白干净的纱布上显得触目惊心,江玉燕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紧紧盯着,眼神幽幽。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她还记得被她匕首割开手心时的痛楚,当她的手与她爹的手相贴时她明显感到有什么涌进手掌心了。
之后她就浑身痛痒,脸上布满恶疮,面目全非……
她又哭又喊,偌大的江府竟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五味杂陈,又酸又涩。
愤怒与恨意交织,在她胸腔内翻滚,江玉燕紧紧咬着后槽牙,眼里闪过一丝阴翳。
娘,这就是你让我认的亲爹,我千辛万苦寻回来的亲爹!他好狠的心啊!没有丝毫顾及父女之情!
我玉燕向天发誓,从此与他恩断义绝!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