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18日星期四多云转晴
而每当星期四星期五的中午,姜芷清在操场上迎着太阳捡网球的时候,我正悠哉的靠着窗坐在只有几位同学在教室里午睡空荡荡的教室里,一边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人间词话》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花坛里开满了粉色白色淡紫色的牵牛花,远远看去,在绿叶中间繁星点点的点缀着。我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喇叭花,淡淡的轻轻的吟诵陈宗远的诗:“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晴蜓带露来。”
“可惜已是十月尽,这最后一波牵牛花等不到带露而来的丁丁猫儿了。”顾以北抱着几瓶饮料从前面的小卖部出来,路过我们班的教室窗前,突然听到我朗诵诗的声音,就好奇的站着听了一会儿,见我这么感怀在兴头,忍不住出言附和。
顾以北是普通话夹杂了重庆话,最后一个蜻蜓的重庆土话丁丁猫儿,幽默用的是极好极风趣。
我抱着书跪在椅子上趴着窗台看向顾以北:“学长,出来跑腿买水的么?”
“这不是在操场打篮球渴了,出来跑腿买水。”顾以北穿着绿色格子衬衫,站在花坛旁边,相得益彰。
我笑笑,调侃的说:“学长这次又想请客了?”
“这次是真的愿赌服输,打球不是我的强项。”顾以北语气有些无奈,他抬起头,拿出一瓶水递给我问:“要喝吗?”
我摇摇头:“无功不受禄,学长已经请我吃过一次冰淇淋,做人不能太贪心。”
顾以北把水放在窗台上:“谁说无功不受禄,这次是奖励你通晓古今,勤奋好学,连陈宗远的诗都能倒背如流。”
额,我有些无语,我自己随便吟首诗,他就知道是谁的,到底是谁勤奋好学,博古通今?
我拿着水不知道该收下还是不该收下,我说:“学长给了我,你们不就不够喝了?”
“大不了我就不喝了。”顾以北眨巴着眼睛,说的极为认真且无辜,那两颗洁白如雪的大白牙若隐若现,像极了一只兔子,撞得我心扑通扑通的直乱跳。
这下我有些窘迫,害羞的脸都红了。
顾以北不好意思继续逗我了,说:“放心吧,我本来就多买了一瓶水,想给你哥的,可我刚刚看见网球社的谢岸买了水去,我想你哥渴不着,正好给你,也不算辜负心意。”
也不算辜负心意?我差点被顾以北的话梗到喉咙,他和林夏这是什么难以言说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林夏是个十头牛都拉不住的大直男,我都该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好吧,说到这个份上,我不接过水都不合适了。
我拿起水喝了两口,问:“学长,听说你高一时,原来也是我们广播部的,后来为什么去了大合唱团呢?”
顾以北想了想:“可能是我闲不住吧,感兴趣的东西都想去尝试一下。”
“原来是这样”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姜芷清忽然跑了过来,从教室门口跑进来焦急的喊着我的名字:“小七,小七”
我和顾以北同时望着她,我问:“怎么了?”
姜芷清急的都快哭了,抱着我说:“小七,怎么办?你哥把谢岸打受伤了,谢岸在医务老师带领下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什么?”我和顾以北同时感到震惊。
“怎么回事?”我和顾以北同时开口,彼此看了一眼后,又同时看向姜芷清。
姜芷清说:“就是刚才,谢岸买了水回来,我和你哥用网球拍闹着玩,你哥非要给我炫耀什么发球,结果一不小心打中买水回来的谢岸,谢岸那家伙可能是个书呆子加大白痴一个,抱着几瓶水也不躲,结果被打中眼睛还摔在边角台阶上,把脚给歪了。”
“那林夏呢?”我问。
姜芷清说:“被教导主任叫去训话了。”
教导主任何许人也,春风中学金毛狮王谢逊,不是白叫的。以至于都想不起来他的全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叫金毛狮王谢逊。
林夏这回栽倒谢逊手里,哪还有好下场。
等我和顾以北姜芷清赶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教导主任的一阵狮吼:“林夏,学校多少年没出安全事故了,你这是要考验我们学校对于出现学生安全事故反应能力还是要考察我们校医的医疗水平。林夏你身为学生会副会长,带头违纪,好好打网球瞎闹什么?网球不对着球场打,对着人打?谢岸和你一样高三,现在脚崴了,要休息至少两个礼拜,落下的学业怎么办?……”
我和姜芷清在外面听的胆战心惊,而顾以北靠着墙壁,温和的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他的视线,我忽然觉得很心安。
他说:“别担心,教导主任不会对林夏怎么样的,你不知道,整个学校里教导主任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林夏。”
任凭金毛狮王如何狂风暴怒,林夏笔直的站在谢逊的办公桌前,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我帮他补课。”
然后,金毛狮王被林夏的态度给气的说不出来了,他无力的摸了摸脑门:“滚,要不是看在你三好学生的面上再加上你不是有意为之,否则非给你一个处分不可。”
教导主任:“滚回去,写个五千字的检讨交上来。”
林夏弯腰致礼:“谢谢主任。”
果不其然,教导主任对林夏的处罚,对比起别人来,可真算轻的。
姜芷清小声的吐槽说:“在老师的眼里,学习好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我觉得她说的对,也不全对。林夏也没犯什么大错,就像金毛狮王说的,他不是故意而为之,酌情处理,毕竟高三了。当然,成绩好确实成为了酌情处理的前提。
林夏从小到大一直都成绩优异,不是得天独厚,而是他一分靠运气,三分靠聪明,剩下的六分全靠他自身的努力勤奋和夜里挑灯刷题。
林夏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我们三个人在门口一起等他有些奇怪。
他看了看我和顾以北问:“你和我妹妹认识?”
顾以北对林夏玩笑说:“你的妹妹我是见过的,算是老相识,是吧?小七。”
林夏走过来搂着顾以北的肩膀:“少瞎说,就算你是贾宝玉,我妹妹才不是林黛玉呢,她可是重庆凤辣子王熙凤,厉害着呢,你可别着了她的道。”
此话一出,引得姜芷清掩嘴偷偷笑起来,我羞红了脸,狠狠地踹了林夏一脚,吼了一句:“滚,写你的五千字检讨去吧。”
如果顾以北是多情公子贾宝玉,那么,即便最后落得个离恨归天的结局,我也愿意是那多病缠身的绛珠仙子林黛玉。
至少,贾宝玉由始至终相知相识愿相守的只有林妹妹,即便是娶了那薛宝钗,也没改变心意,抱着林妹妹留下的那盏灯,入了佛。
顾以北虽没有贾宝玉那么多情牵念,却有着几分贾宝玉的自由不羁,特别是浑身自然而然上下散发出来的儒雅公子的气质,倒是举世无双。
可惜,顾以北既不会是高冷的江直树,也不会是多情的贾宝玉,他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他。
林夏和顾以北走在前面,我和姜芷清走在后面。
姜芷清小声在耳边审问我:“老实交代,你和顾以北学长什么关系?”
我说:“普通同学关系。”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是上回在升旗仪式上我和他一起演讲嘛,说了几句话,他说他知道我是林夏的妹妹。”
“没有其他的了吗?”
“没有”我矢口否认。
确实,我和顾以北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但我也隐瞒了我和顾以北的初遇,那是一个美好的秘密,我只想藏起来,谁也不想说。
在校园的小道上,我们遇到了他们同班的叶眉学姐。
叶眉既温柔大方又聪慧能干,还长得那么漂亮,一袭长直如瀑的黑发扎成了高马尾落在腰间,校服也穿的那么有气质,不像我们似的,穿的像个麻袋。学校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尊她为心中女神。
叶眉问林夏:“金毛狮王没对你怎么样吧?”
林夏十分高兴的摇摇头:“没有,就是罚我写5000字检讨。”
傻子都看得出来,林夏那雀跃的笑容,他喜欢叶眉。
林夏从小就喜欢叶眉这样的女生,小时候我和他一起看《还珠格格》,他既不喜欢活泼可爱的小燕子也不喜欢柔情似水的紫薇,他喜欢的是端庄优雅的晴格格。
我妈从小就开玩笑的说,她以后不用担心婆媳问题了,依照林夏的眼光,没准要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一直这样认为,世界上除了饰演晴格格的王艳姐姐,哪还有晴格格这样的女孩存在。
直到林夏考上高中,从高中上学回来的第一天,他就在我耳边念叨说,他遇到了现实版的晴格格。
但我从来没见过,知道今年我跟林夏考上同一所高中,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了叶眉学姐作为老生代表上台讲话,我才知道原来晴格格是真实存在的。
叶眉学姐这样好,会不会?会不会就连顾以北也喜欢叶眉?
想到这里,我有些自惭形秽,自己这样普通,怎么能和万丈光芒的叶眉相提并论,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叶眉,想都不用多想。
我拉着姜芷清默默的从旁边的小路走了。
我默默的告诉自己,林小七,不要去奢望去贪恋,顾以北是你遥不可及的人,比天边的北极星还要触不可及。
此次事件,就连带着八竿子打不着远的我也受到了影响。隔天,就收到了来自学生会的邀请通知,希望我在谢岸不在的这段时间,暂时代理广播部长一职。
这样一来,作为正部长我便要时常的去参与学生会的大小会议,其实,我是不太喜欢的。
这学期升入高三的正会长叶眉和副会长林夏早已卸了任,谢岸也不在,就代表着,学生会我没有认识的熟人在。
新的学生会长由原来高二一班的宣传部部长薛洋胜任,副会长由原来高二三班的风纪部部长乔安胜任,新的宣传部长是和我同年级高一一班的童懿,新的风纪部部长是高二一班的楚桐胜任,其他的职位如卫生部部长均保持不变。
第一次代表正部去参加学生会正部的会议,我是紧张和窘迫的,一到会议室,我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慢慢的,人来全了。
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在我的身边坐下来,向我招招手打招呼说:“你好,我叫童懿,是宣传部的部长。”
我礼貌性的笑笑说:“你好,我叫林小七,是广播部的代理部长。”
她开玩笑的说:“你来了真好,不然我作为正部长里唯一的女同学扎在男生堆里,总是势单力薄。”
一眼望去好像是这样,清一色的男部长,女部长很少,似乎是只有她一个,现在多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我。
女生也有,但似乎好像都是副部长和一些学生会的成员而已。
大概是因为春风中学是更偏理科的中学,所以,男多女少吧。
在谢岸受伤在家休养的这两个礼拜里,林夏每天放学都会带好自己的听课笔记赶往谢岸家里帮他补课,礼拜六礼拜天也会去。
一直在心里对谢岸受伤而心存愧疚的姜芷清在星期六星期天跟着林夏一起去探望谢岸,还带了煲好的鸡汤装在保温盒里给谢岸喝。
慢慢的,我就逐渐听到姜芷清对谢岸的评价里多了八个字:斯文败类,道貌岸然。
听林夏说,他们两个同处一室没少针尖对麦芒,弄得他在两人中间拿着听课笔记听着姜芷清的抓狂暴躁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然而姜芷清每次都会处于下风,没少被谢岸奴役做事。
每每听见姜芷清向我诉苦:“世界上居然还会有比你哥不是个男人的男人,你知道吗?他竟然说看着我写的字,吐出一个字,丑。还是我的S先生最好了,我想我的S先生一定不会这么说。”
我说:“你的S先生当然不会对你这么说,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和你说上话。”
她说:“就算说上话了,S先生一定不会这么说的。”
我说:“当然,S先生一定不会说丑这一个字,他会说,本大爷的美学无处不在,骚母猫你的字真丑。”
她顿时咆哮道:“不许模仿迹部景吾语气说话侮辱我的迹部大爷。”
我:“哈哈哈哈哈”
姜芷清和我一样,爱上一个人,认真且怂。
即使喜欢一个人,可就是不会说出口,不过,她比我大胆一些,至少敢挂在嘴边提起,而我,连在别人面前提起的勇气都没有。
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一直想他,吃饭会想他,走路会想他,闭上眼睛还是会想他。可越是告诉自己不去想,越是不停的想他,一天想他千万遍。想他的笑,想他的声音,想他身上温暖的气息。
想他成疾,药石无医,自己得了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