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叁岩出境,沿着绝境沙漠边缘一直南下,在穿越漫长的沙漠后进入神冢。这是一片完全由人为因素创造的混乱地形区,在这里你能见到无数奇景异观。古树纵横,碎山交错,深渊坑洞,沟壑断崖。这样空间地貌绵延万里,隔开了东炎与克瑞斯,成为两国之间的公共区域。
之所以叫神冢,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无数万年前的武器装备,可以推测万年前的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昏天暗地的诸神大战,相互对阵的神明们施展的神力彻底摧毁了这里的地形,并相互将对方葬送在了这片废墟之中,这片废墟也成为了这些无名之神们的坟墓。
诸神之墓,故称“神冢”。
而这里也是除了萨亚之外全世界为数不多的魔法元素集中地,本应该是周边国家的必争之地。可因为其诡谲复杂的地形以及无数生活在其中被魔法元素世代滋养的强大魔兽,神冢这个名字就有了另一层恐怖的意味。
而为了不让双方士兵无意义的消耗在非战争因素上,东炎和克瑞斯自百年起就与周边各国签订了互不争抢协定,让神冢以无人区的身份呆在各国之间。
但各国之间对神冢的安静态度可不代表神冢真就如其名一般寂静,相反这里世代就是探险家、不法分子、逃避者的天堂。这里没有秩序,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规则。
在克瑞斯中,神冢与北部政府管辖区域接壤的地区是彻彻底底的平民禁地,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同样也没有人能从这里进来。但在南部自治区,你看不见高墙与重兵,有的只是数量稀少的边境管理处。虽然这些边境管理处人员都是政府直派,但政府并未对他们有全面的规范管理,在加上自治区情况本身又混乱。导致腐败现象在这里反而成了常态。无论是走私还是偷渡,只要你愿意给予相应的好处,你就可以在边境畅通无阻。
至少在两个星期前还是这样的。
现在每个边境管理处都配备了一只全副武装的政府部队对管理处进行直属接管,这一切没有任何预兆和提示,那一天所有部队几乎就是从天而降,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无数正在边境边缘活动的人员全部被逮捕,包括那些正在与地方势力谈笑风生的公务员。
但即便过了两个星期,也没有任何消息从克瑞斯传出去。信息源被封锁,信息链被切断,外界失去了任何了解克瑞斯南部现状的渠道。包括边境管理处已经完全被政府控制这回事。
——
即使已经有了预感,但这一切还是那么措手不及。
当奥萨跟随偷渡团伙穿越神冢来到指定的边境管理处时,距离他从酒吧告别老板已经过去了23天,这23天的路程中他一直在积极收集关于克瑞斯南部现状的情报,不过这些情报大多都是一个月前情报的翻版,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而这种现象随着他的前进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仿佛情报流就在莫一天被全部切断了一样。
直到周边突然冲出一群穿着制式装备的士兵拿着铳械指着自己头时,他才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其实早就发生了。
——
“所有人双手抱头蹲好了!审查人员等会会来记录你们的身份信息,都给我老实点招待!什么名字哪里人去哪里干什么,说出来是对你们自己好,别到时候搞的难看了说我们不给面子!还有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的检查,让我看看这群废物们都带着些啥玩意!”一个看上去应该是队长的人挥舞着手中的铳械朝着空地中被抓获的二十几个入境者大声叫喊着,时不时还冲着后方正在检查这群人背包货物的几个军人喊几句。
在空地周围是一圈圈的临时帐篷,看上去不像是军用的野战帐篷,样式更像是临时安置难民用的那种。而每个帐篷之间都站着一名手持武器一动不动的站岗士兵,所有人全部都是统一的野战迷彩,没有标识没有军衔,完全无法判断这只部队的具体归属。但从刚才如机械般严密又迅速的抓捕行动和现在严肃的纪律来看,这个部队大概率来自克瑞斯帝国那只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倾轧之轮”。
这是一支完全直属于克瑞斯帝王,由王直接下令控制的军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想单纯靠贿赂首领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他刚刚说到了“审查人员”。
“别喊了,吵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大喊大叫,你们军队里都是这样的吗?”一个穿着文员制服手里拿着一本记录册的年轻女性从一旁走了过来呵斥了队长几句,然后俯下身安慰着被队长吓着的人。
“都把手的放下吧,你们不用怕,因为现在国内出了些事,所以要严格控制出入境人员。看见旁边的帐篷了吗,那就是给你们住的,只要你们没有和事情有牵扯,等事件结束你们就可以走了,你们的货物我们也不会收缴的,只要不是什么比毒品还离谱的东西就行……对,毒品我们不管,王在这一方面还是很仁慈的,大家放心……你看,你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好哦?相反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好了,大家把自己的身份信息按照上面的条目写一下吧,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不用担心的。”审查员微笑着轻声向人群讲解着情况,并耐心回答大家的一些问题,和刚才士兵的蛮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还在哪里废话什么呢?快点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女人就是墨迹!”见还有一些人犹犹豫豫,旁边的队长猛地朝人群吼了一句,吓到了不少人。
“你喊什么呢?这事归我们边境管理部管,轮官职我还在你上面!别以为自己当个小队长就能嚣张了!你忘记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了?部队辅助边境审查员对边境人员进行审查,辅助!懂什么意思吗?你现在就是在干扰我的公务!你再叫小心我直接写份报告上去!”审查员面对队长的叫嚣毫不犹豫的进行了回击,将对方逼的哑口无言,只能在一旁小声的碎骂。
“有种骂大声点让我听见?你个欺软怕硬的东西,管好你的部队,别再让我看见你在这里跳!”审查员再次向队长补上了一击,骂的队长灰溜溜地走到了帐篷后离开了大家的视野。这一幕看的在场的人差点要拍手叫好,等确定队长已经离开后,部分人马上就把审查员当成朋友一般聊起天来,边聊边在记录册上写下自己的信息。这名正义凛然的审查员俨然已经获得了大家的信任,但是没有人看见刚才的队长现在正在帐篷后面和手下嘲笑着这群人。
黑白脸。对于从未接受过反审讯训练的人而言,这招永远屡试不爽。
当然,除了奥萨。
——
审查员琴丝拿着记录册一个一个的记录着这群走私者的信息。虽然第一次和这些军人演戏时还很紧张,但连续两个星期抓了六批规模不等的走私者后,她也莫名其妙的熟练了起来,演的也开始有模有样。
说是边境管理部,但她入职整整四年也从未接到过任何关于南方自治区的工作,就好像这个国家就根本不存在南方一般。即使是自己的学生生涯里,对于南方的资料也是知之甚少,唯一印象深刻就是贫穷落后,以及历史书上那段话:“对于文化复杂的南方地区,王选择给予最大的尊重,不强求它们与北方步调一致,让它们自由发展,共同创造克瑞斯多元的文化。”
在上头开始征集人去南方执行这次由王亲自下令的任务时,部门大部分人都选择拒绝,也有少数人看在高额加班费的份上勉强答应,但只有她一人是真心想去南方看看,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南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过当自己被送进密不透风的装甲车后她才意识到这次任务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在两天的不间断行驶后,她和部队到达了这次任务的目的地。而在这两天里车队没有在任何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停下过,每次停车休整时,不是荒山野岭就是荒地平原,一眼望去只有荒芜的大地,唯一的动物只有天上匆匆闪过的飞鸟。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边境管理处建立在一个小山岭上,和其他的管理处一样,都是由瞭望台、信号塔、收容处、办事处、宿舍、仓库这几个基本结构组成。只不过这次捕获的走私与偷渡者有些多,所以还在外面搭建了一圈临时帐篷供这些人居住。
在这里办事了两个星期她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出境的人里有走私者也有偷渡者,而入境的则全是走私者。当她发现这件事去问士兵时,对方却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回答:“没人会傻到自己到地狱里来.”
——
“已经填好了信息的就可以去拿回自己的东西了,拿了后回来在这里等着。等我们处理完了就给你们分配临时居住的帐篷……别那么着急,引起这些士兵的怀疑了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在得到这些人的信任后,琴丝的工作也变得轻松了不少,不一会就只剩最后几个人了。她扫了一眼正在人群中传写的记录册上的信息,和她想的一样,所有人在入境原因一栏上填的都是“走私”。她抬头看着远处缓缓飘来的乌云叹了口气,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因为神冢残留魔力的影响,在神冢附近的地区经常会出现一些反常的天气情况。下雨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了。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基础设施还不及城市一半好的地方,雨中工作可不那么好受。
正当她这么想时最后一个人拿着记录册递到了她的面前,把还在烦恼中的她吓了一跳。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记录册突然伸到自己面前,而是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绑着长马尾、衣衫肮脏的高个子男人带着疲惫的眼神俯视着自己,重点是——他的瞳孔是红色的。
血色的赤红。
“啊!!”
琴丝吓的一把推向了面前的人,可这一下对方纹丝不动,反倒因为反作用力推倒了自己,尖叫之际对方一把勾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这时她又看见了对方的瞳孔——褐色。
“别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谢谢了。”刚想甩开对方肮脏手臂的琴丝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群人刚刚才取得信任的人正看着自己,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她只得强忍内心中的厌恶感礼貌的推开了对方的手臂,并挤出微笑尽可能自然的向对方道谢。
“没事,这里地上碎石比较多,小姐您小心些就好。”对方收回手臂放在自己胸前向琴丝微微鞠躬以示回礼,然后同样微笑着看向琴丝,“还有对不起,刚才是我冒昧,还请小姐不要在意。”
褐色……没错是褐色,刚刚看错了吗,吓死我了……
“咳咳,没事,还是应该我谢谢你。好了好了,没事的话就去拿自己的行李吧,等会就分配住处了。”琴丝继续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向对方回了一躬,然后便拿着记录册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办事处。在确定后面的人群看不见自己后,她立即满脸厌恶的拍打起刚才被那人碰过的地方,试图把衣服上的脏东西全部拍掉。在拍了半天心里的厌恶感少了不少后,她终于松了口气,暂时放下了刚才的不悦,重新扫了一眼手中的记录册。
而下一刻,她的神情再次绷紧,眼中的事物让她如惊吓般回头望向了那群违法者的临时营地——
在记录册的最后一行,漂亮整齐的花体字在“入境原因”那一栏,正赫然写着“偷渡”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