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晚了!小姐,咱们是把她卖进楼子里当窑姐,还是把她腿打折之后扔出府去,又或者把她送给北城的李矮子做媳妇?听说那李矮子又矮又丑,脾气暴躁,还身有恶臭,四十来岁还是个光棍,这贱婢嫁过去,定然享受不尽。”
如画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狞笑道:“小姐,你想要怎么整她?只需吩咐一声,等她身契送来,我就叫人去做。”
朱媺娖听完默然,旋即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法子,都是谁教你的?”
“咦,这不都是小姐你以前经常念叨的嘛?哦,那李矮子的事我是听辜嬷嬷说的。”
朱媺娖眼前浮现出一个拿着针线,念念叨叨的老妇人,不由扶额道:“辜嬷嬷年纪大了,嘴碎得紧,你以后少听她的话。”
如画小嘴嘟起,不服道:“小姐你还不是最喜欢听辜嬷嬷讲故事,为什么不许我听?再说了,小姐你不是要找一个城中最丑最恶的人,把那些得罪你的丫鬟奴婢通通都嫁过去吗?我觉得这李矮子正合适呢。”
朱媺娖轻叹一口气,看来这位朱家大小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而这位在自己面前一向娇憨可爱的婢女,似乎在别人面前,也有另一张面孔。
再转眼看到鹤梅略带诧异的看着自己,朱媺娖立刻明白她在奇怪什么,微笑道:“我伤好得挺快,但依旧不能大声说话,所以能不说便不说了。”
又见她满脸血污,样子看上去极惨,此刻还落入自己手里,按理说,换做其他女子早就伏地乞怜,或者吓得瑟瑟发抖也不为奇,偏偏这位却还有心关注自己的伤势……还真是令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画,先带鹤梅下去清洗一番,之后我有话问她。”
如画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轻轻踢了鹤梅一脚,叫她跟自己来。
等这一大一小两丫鬟回来,朱媺娖又让她们将之前王语湘送来的诸多吃食放在案几上,抬到自己床边,举箸示意道:“你们两个也坐罢,折腾半晌应该都饿了,趁热一起吃。”
如画还在扭捏,嘟囔着这有些不合规矩,但鹤梅却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还飞快的把一双竹箸拿在手里,双眼看着朱媺娖。似乎只待朱媺娖动筷,她也要跟着大快朵颐。
如画不由气道:“你这个贱婢,谁让你坐的?”
鹤梅道:“小姐叫的。”
如画嚷道:“小姐让你坐你就坐,那小姐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鹤梅毫不犹豫的说道:“去。”
“你!”如画气得咬牙,小拳头攥紧,看样子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打她。
朱媺娖见状蹙眉道:“如画,坐下来吃饭。”
“是,小姐。”
如画恨恨的跺了跺脚,与鹤梅面对面坐了,不过依旧不甘心,出言讥讽道:“贱婢,现在知道怕了?说些甜言蜜语来哄小姐开心,小姐可没有这么容易被你骗。柔儿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鹤梅偏着脑袋,不解道:“什么甜言蜜语?夫人把我的身契送来,那我自然是小姐的奴婢,小姐要我做什么,我自然会去做,更别说方才小姐还握了我的手,对我很好的。我本来命就不好,小姐若要我的命,那也没什么。”
“呸!杀鸟凶手,我信你个大头鬼!你就是怕了,怕去给李矮子当媳妇!”
鹤梅点点头,道:“我今年是该出府嫁人了,若是小姐要我去嫁给李矮子,我虽然怕,但还是会去的。其实又矮又丑倒也没关系,我生得也不好看。我只希望他不那么臭,不会打我便好。”
她这一番话说的时候,眼神没有半点闪躲,不仅朱媺娖看出她说的是真话,就连如画也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讲,只好说道:“你这种傻子,就该嫁给李矮子。他丑你傻,真是天生一对。”
鹤梅沉默下来,心里不禁想到,这么说倒也不错,李矮子这样的人,似乎也不会嫌弃自己年纪大,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臭,还有打人的时候手重不重,自己会不会很疼。
朱媺娖瞪了如画一眼,对鹤梅道:“别多想,我不会把你嫁给李矮子。留你下来,是觉得你方才说了许多,回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
朱媺娖上一世的许多年都是在军营中度过,早就把宫里的上下尊卑抛在了脑后,跟军中袍泽一起同桌进膳乃是常事,此刻跟鹤梅如画两女一起举箸,在同一个碗里夹菜,对她来讲感触颇深。
尤其鹤梅在席上毫无顾忌,狼吞虎咽的样子,更是令她心情很好,食欲大开,加上这些菜肴看上去很是精致美观,口味调理得也上好,一席滋补的膳食吃完,朱媺娖只觉腹部鼓胀,到这世许多天,倒数这一顿饭吃得最香。
等两个婢女将食盒撤下,清理干净,如画又泡了一壶茶,递来一杯幽幽青茗。
朱媺娖端着茶盏,吹去浮叶,轻抿了一口,一股如兰淡香在口中徜徉,只觉齿颊留香,神清气爽,于是更加心满意足。
这算不算是在“享受生活”?
希望我死后的大明,也能人人得享这太平生活吧。
呆呆的出了一会神,朱媺娖才回到现实之中,轻声问道:“鹤梅,你可愿意今后就跟在我身边?”
鹤梅还没回话,如画就叫了起来,“小姐,这怎么行!她这人外憨内狡,你可不能信她!再说,她杀了柔儿,这仇不能不报!”
朱媺娖柳眉轻蹙,轻斥道:“你若不能安静呆着,那便出去。”
如画小嘴一撇,一双大眼睛骤然泪光莹莹,楚楚可怜的望着朱媺娖,心中很是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会为了一个外人责骂自己。
朱媺娖又道:“我现在身边可用的人很少,可说只有如画一个。你若愿意真心待我,无论时日长短,我也自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你可愿意?”
鹤梅几乎未加思索就点了点头,道:“小姐,奴婢愿意。”
朱媺娖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家夫人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而她所指的那人,又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