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鬼气的虚耗，拉着杜康衣襟。
“杜康，你身上那个灵魂不一般，是抽不出来的，但是也没这个必要，就让我来帮助你调和，到我走吧。”
三人都懂了，虚耗不是没有办法，她是舍不得孩子，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杜康。就算是鬼，这小孩子也是无辜的，一面之缘，竟得托付。
杜康看向父亲，征求意见，地洞已经塌陷大半。
“真有办法让他成功入道吗？你叫什么名字？”父亲语气有点激动。
窸窸窣窣，咔哧咔哧。
“确有其法，我有十成把握。鄙人乃商德人士，帝乙之子，子徵。不过娘亲最后一句话说，世间再无子姓，我必须得继续叫虚耗。”
“好，虚耗，和我们走，离开此地，不能被世人发现。”
子徵，哦不对，是虚耗，歪着头看看杜康，两人对视片刻。
“多谢父亲。”杜康伸手就要去触碰鬼雾，那小孩却是直接飘来。趴在杜康肩膀上，黑气环绕附着，只觉得脖颈凉嗖嗖的。
大石柱砸下来，父亲和冬哥互换眼神，洞顶磐石彻底塌陷而下，隧道巨大水压袭来，这山鬼洞迅速消失。
三人已是站在水塘边，不知道父亲用了何种通天手段，瞬息间移形换位，直接从地底到达地面。虚耗不舍的回头看了看水池，心情复杂。
父亲注视着小水潭暗流涌动，岸界少了一个温柔的强大鬼修，世上又有一段动人的故事终结。
此时，冬哥已经虚脱了，直冒冷汗，父亲刚才用了他的道气吗？看起来，冬哥更像是父亲存储道气的容器。
“回洗砚池，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康儿。”父亲完全不理会冬哥，再度取出那把金丝铜钱剑，金色道气向不要钱似的往出涌，十分亢奋，此行收获满满。
回来的路程异常顺利，三人直奔洗砚池内，在某间密室内布满结界，甚至请观主帮忙闭门谢客。
父亲让杜康盘坐在蒲团上，闭上双眼“康儿，以前因你魂魄受到压制，无法练习道术。如今有虚耗帮你，首要任务是处理那个灵魂，让你感受到道气，虚耗鬼，拜托你了。”
闻言，虚耗点点头，化作黑气钻进杜康身体。像泥鳅般畅游无阻，停留在杜康识海，施展某种混沌鬼气包裹住两具灵魂。
从没见过如此原始粗暴的手段，父亲为之一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方法。忙碌了十几年，就这么被随手解决，两魂相争，现如今变为三魂归一。
杜康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睁开眼睛，眼神不再迷茫，感受空前清晰。
“康儿，先来试试感受道气。”父亲将金色气体拍入杜康手心，杜康明显感觉到这种气体像是有生命般，在肌肉和骨骼间游走，片刻又消散。
看杜康的反应，父亲终于长舒一口气。
“成了！康儿，这就是道气，你终于感受到了。”
看父亲激动的手舞足蹈，自己也热泪盈眶“父亲，我现在就要学习道气，就现在。”
父亲看看杜康脖颈，想要说声谢谢但没有找到虚耗，环抱双手，很快强行镇定下来。
“可以。”
“道气是道术的根本，康儿你万万不可马虎，要专注此关。我的道气是金色，冬儿是白色，可以理解为万物的本源。”
父亲额头的水晶亮起来，周身飘荡起看不见的烈风“康儿，如你所知，我们家族修行的千面神通，是道家法门之一，基础是运行道气。武者转真气为道气要看天赋，有的人就很容易，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感觉不到道气的存在。修道之人又分为练气，神通，宗师，大罗仙，这四种境界你应该知道吧，绝大多数修士都止步神通境界。”
娓娓道来，杜康认真点点头，这些事自己听说过。
父亲抿了一口茶，嘴巴再度消失“尽管儒、道、墨、法、名、杂、农、纵横、阴阳，甚至卦、蛊、巫、阵、咒、符、妖、魔、鬼、仙，大道三千，数之不尽，修行方法各异，功法也都差异巨大。但只要有章可循，千面神通就都能照葫芦画瓢，运行出一样甚至更强的效果。”
竟然都可以模仿，那岂不是无敌了，杜康早听说千面神通强悍，只是不知道会如此霸道，惊的张着嘴。
“当然副作用也很明显，我们一族，越是强大，就越找不回自己的五官。而模仿别人，也导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并且只能模仿自身实力相近的神通，是为千面神通。”父亲放出神识，探查周围布下的结界，确定没有人偷听。
“按照祖训，本来，如果你安心练体，能够肉身成圣，再返回来入无双道，就有机会冲击大罗真神果位。但是以你现在这种程度的功夫，入无双道可能宗师就是修道尽头，甚至说宗师可能无望冲击。”三人都有点替杜康惋惜，好好的长生道就这么放弃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不入道，康弟就真的……，唉。”冬哥叹息着。
“父亲证大罗了吗？”杜康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急于让他学道气的原因。
“没有啊，宗师尚且还没有。”父亲下意识的抬头回答。
“那不就是喽，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嘛，都肉身成圣了，干嘛不直接肉身升神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杜康仔细听着，偶尔问出心中疑惑。
“好了，康儿，你现在武法稍有成绩，但体能是有极限的，而世上的气是无穷无尽的。修道之人将这种气吐纳后在周天运行，就是道气。身体就像是水池，修习武术就是为了把这个池子尽可能变大，这个水池我们称为灵台。而吐纳就是不断弥补池子里的道气，无论如何不能忘记吐纳。”
两人说话停下的间隙，严冬指了指腹部，那里是灵台位置。又在手上包裹着大团白气，渐渐变成短剑，慢慢划过桌角，硬木桌角像豆腐般被切掉下来。
“道气化型，每个人体质不同，吐纳转化的道气属性、强弱、颜色也不同。我的比较锋利，曾见过灰色，青色居多，也有紫色，金色极少。”
父亲捏捏嗓子，说的有些多，继续用胸腔发声。“冬儿，道气肉眼不得见，你现在教他第一步，感受道气。”
严冬深点一下头转向杜康“是，跟着我把真气从丹田运走全身，用真气抓住皮肤附近空气中的道气，道气会流到丹田上两三寸的位置，就像这样。”
杜康听的仔仔细细，不敢错过任何一句话。
盘坐在蒲团上，学着严冬，自己有模有样的跟着运行体内真气，双手握着丹田位置，感受他说的那种道气。真气早已经自动回满，游走全身一遍又一遍，筋脉在真气的滋润下很舒服。
“别在意真气，要感受道气。”父亲看他沉浸于真气，表情很急，恨不得杜康立刻掌握道气，
杜康在真气中修炼了十年，要突然变化去感受一种没见过气息，有点难以静下心，步履维艰。
“这很难啊。”
“别说话，保持调动丹田之气，在身体周围，感受那种自然之气，真气不枯竭就不要停下来。道气是最基础的东西，是人就会，像雾像水像桌椅板凳，很容易捕捉。”父亲呵斥完杜康，转身去喝茶。
严冬心中暗道，道气才不是什么基础，难度极大，要不是机缘巧合，我当初差点就没走上修道这条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炷香的功夫。
杜康还在盘坐着，一脸茫然。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啥玩意都没有。”杜康盘坐在床上，默默运行真气，双臂疼痛感强烈。
看到杜康真气开始疲乏，时机成熟，严冬随手挥出一股纯白色道气“有没有风。”
“嗯，真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把我的真气推偏了。”杜康闭眼沉思，细细感受那种力量。
父亲睁眼看看忙碌的两人，又闭目养神，不做指点。
“现在，想象身外这种风的力量是有形的，用真气把它引入体内。”
杜康顿了一下，沉默着看向窗外，看不到风，却见红黄相间的树叶在动。深吸一口气，苦着脸“就不能排出真气，给这种道气腾一些位置吗。”
“这是不行的，真气是道气的基础，真气越弱，道气就越弱，尤其是在初学道气的时候，以后可能永远无法壮大。”严冬推了一把杜康，让他严肃起来。
噗嗤，蒲团上有人放屁了。
“看来是失败了，呼呼。”试着感受那种道气，杜康脸上被汗水湿透。
“啊，我要疯了，好像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摸不着抓不到，自己又像一个装满水的杯子，引不进来其他的东西。”杜康没有放弃，单凭意识把握不住度，一会探索到很远，一会又收入体内，很难集中精神感受皮肤外那无处不在的所谓道气。
努力琢磨着那种气体力量，两条路，要么消耗体内真气，要么强行感受外界的道气，杜康暂时选择后者。
在严冬的配合下，杜康一次次尝试着发现那种气体力量，自己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要变强，干就完了。
期间父亲出去又回来，两人悄悄说了些什么。
夕阳西下，月明星稀，又是日出东方，就这么盘坐在蒲团上，细细体察严冬挥出的道气。杜康在艰难开悟，脑海中控制住心绪，将丹田真气压缩到了极限。
昨夜枝头今日地，落叶浮沉又是秋。
再观桥下红流水，心头更是满凉悲。
朱帘卷西风，红叶落在小池旁，被吹进水中，漂浮不定。
“康儿，不要着急，你设想一下，分两步走，先感受道气的存在，在吸收进体内。实在不行就把真气排出一些，理论上就是这么简单，你慢慢试吧。”父亲轻描淡写的补充道，说完便不再理会杜康，专注的在旁边自行修炼着纯白色的道气。
听到这话，杜康苦笑，盘坐在蒲团上，开始展开摸索。屡败屡试又屡败，越挫越勇再受挫，尝试各种方法，毫不气馁。
父亲再次离开洗砚池，但说会很快回来，对向来行踪不定的他来说，能告诉兄弟二人已经很难得了。
时间飞逝，已至清晨，短暂休息后，杜康活动一下酸痛的胳膊。常规方法行不通，经过细细思索之后，杜康咬咬牙，下定某种决心，蓦地闭上眼睛。低头歪着调动真气，丹田真气破体而出，背上冒着大量热气，像是沸腾的壶水。
他开始要换种思路，体内真气疯狂旋转，父亲和冬哥都在，想来无论如何做都不会有危险。
用尽所有力气收缩真气，把体内真气压缩到极限。杜康眼睛充血，五脏六腑都在抽搐，死的心也有了。
做完这些事情，杜康腹部止不住的抽筋。
“太乱来了，体魄再好也不是如此折腾的，也难得你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我当初是借助丹药压缩体内真气再引入道气。”严冬见弟弟把体内真气耗的剩下不多，整个人呼呼喘气，大汗淋漓，确定没错，这才点头予以肯定。
“哇，你这个人，有这么好的办法那你不早说，快给我来两斤丹药。”杜康用说话的方式转移注意力，硬扛周身剧痛。
床边严冬没有理他，捏道决，继续挥出白色道气，连续昼夜不停的动作，不敢放松。那道气和自然之气共鸣，空气中莫名的气息又在蠢蠢欲动。
这次，杜康真气薄弱，只能附着身外表面不远。清晰感受到皮肤外的奇怪气体，总算是用真气在身体周围抓住了少得可怜的流动轻风。
快成功了！杜康心中大喜，刚想用尽全力想把这风拽入体内。但事与愿违，真气流动停下，风就跟着停止，再也捕捉不到。
“重来！”
在严冬的配合下，杜康一次次失败，再一次次坚持。摸索有感觉的方向，不断积累经验，连续试了很久，都无功而返。
“我还就不信了，会抓不到你。”
到了关键时刻，杜康再次挺直腰，调动丹田真气，挪挪坐疼的屁股。真气好像在皮肤附近伸出无数小手，往四周不停抓呀抓。
严冬连续吹着道气，杜康已经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四周漂浮游荡，但是就差了点，总捉不到，这种状况过了半个时辰。
杜康已经汗流浃背，牙龈出血，浑身筋挛“呼，呼，理论上很简单，实践起来确实无比艰难。”
严冬单手托着下巴，挥出最后一股道气“好了，这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我们先休息下，吃点东西。”
吃东西，杜康头抬高，似乎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命令体内真气，将身体四周空气囫囵全包裹起来，连拉带拽疯狂扯入体内。
这做法太夸张，无异于自杀，太多气体融入筋肉，游走在血液循环中，稍有差池就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杜康青筋暴起，血脉喷张，脸上汗如雨下，痛苦地挣扎着，却是死死不发声。
冬哥见状也是连忙站起来调动道气，用以阻止杜康纳入更多的空气。
饶是如此，仍有很多空气随着真气进入杜康体内，无章乱窜，仿佛身体快要撕裂。就在这时，杜康明显感觉到有丝丝暖流跟着真气流到腹内，真气却在躲避着这暖流，不愿靠近。
杜康万万不敢疏忽，小心翼翼把这股暖流引入灵台位置，真气裹挟着暖流，只是互不接触。气液两种运行好像阴阳鱼一样，疯狂追逐旋转，在灵台处争执着，还好现在两者都很弱。
严冬则用道气拍打着杜康穴位，尽可能把空气排出体外。
道气成形，阴阳鱼在丹田上方的灵台旋转不停。
“那个，我好像成功了。”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此刻，杜康明显感受到，严冬体内有和自己相同的气，但数量要磅礴的多，就是那种道气。
“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放弃，我当初纳入道气的时候，父亲护法，用了整整五天。你居然一天就成功了。”
再看杜康，做完这一切，痛苦的歪倒在地上，不住发抖，涎水流成串。
严冬抱住杜康抹着后背“不要再调动气息，保持两种气的大致平衡，进入灵台的道气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比真气多，不然会遭反噬。”
他用了三个绝对，看来道气超过真气会有可怕的后果。现在，杜康体内，道气和真气缠绕着，像磁性相反的物质，互相排斥。
“方才情形极度危险，以后千千万万不要再这么拼命。”严冬安抚着杜康，还想说些什么。
却注意到杜康在看自己，朝严冬灿烂的笑着。眼神交汇，双方无语，片刻后两人都感到肉麻。
稍加休息，杜康起身盘坐着。接下来，就这么盘腿而坐，不吃不喝，偶尔慢慢起床小心去趟茅厕，生怕体内两条气息暴走。
直到两天后，满头蓬乱的杜康才大口呼出浊气，确定两种气在灵台中稳定下来，不再转动。道气在左，真气再右，成阴阳双鱼相分布，尝试着和阴阳鱼沟通，那图案微微在灵台旋转。
在这期间严冬寸步不离，密切观察着哪怕最细小的道气流动，生怕出任何问题。
已经三天没有大口喘气了，时至清晨，两人饥寒交迫。这些天杜康光喝粥了，肺叶子都快飘起来了，等到康复后一定要大吃一顿补回来。
“现在试着把道气引到手上，慢慢来，只调动最少的限度。”严冬想趁热打铁。
杜康收缩灵台空间，挤出细小道气，用真气包裹着运行到手上，过程很顺畅。两人看见有层细细的金色溢出右手以外，那金色光芒笼罩在手上。
“金色道气，很明亮的金色，杜康，你果然是修道奇才，从此以后，你就是一名合格的修士了。”严冬满脸喜悦，比起纯白色道气，金色更加稀有，也更为强大。
七八个呼吸后，金色道气消失，杜康大力活动手指，捏得咯吧作响。
“很好，现在是最后步骤，尝试用体内的道气引空气中的道气入体，慢慢来。”
严冬示范捏着道决，杜康跟着学，不知为何，重新吸引道气变得畅通无阻，顺利的出奇。
此刻开始，杜康只做一件事，就是把灵台的道气运行到全身和四肢上，滋润肉身，消耗完以后，再引入新的道气进入灵台，周而复始再复始。
荡髓伐股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眨眼间又过了一天，身体越发强健，原本强悍的体魄，此刻有千钧之力。道气也运行的得心应手，和真气一样信手拈来。
吃完早饭，虽然是南方，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修炼不缀，杜康又挤出灵台的道气，像是收房租，看着手上附着的金色道气，想变化形状还很难。
感受到灵台阴阳鱼，杜康心中洋洋自得。
豢龙氏巡界司辖下，洗砚池道观，千面杜康正式入道。双手起势，体内蓬勃的双气，一真一道，阴阳双鱼破体而出，金色道气刺眼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