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朝霞宫内殿一片凌乱,不时传来男女的欢愉声,换班前来守夜的宫女和太监,因为上面有交代,让他们今夜晚点当差,所以并不知道姝儿已经不在屋内,之前的二位宫女,是皇后的人,自然向着主子,替惜妃隐瞒真相,为她在此把风。
他们羞红了脸,低着头站在宫殿外,这时候,看见一个女子手持一盏灯笼,徐徐向宫殿大门走来,本还觉得奇怪,谁这么大胆,深夜造访朝霞宫,扰了皇上的好事。
待那人走近,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谁都不曾想会是惜妃。
“惜妃娘娘,万福金安。”有个机灵的宫女喊道,大家也赶紧行礼。
她没有理会这些人,直接推门而入,端着盆水,走到内殿的床榻前,恨恨地泼向男子。
一阵恶寒之感油然而生,使得南宫成清醒过来,看见身下的女子,很是面生,微微抬起头,白姝儿眼泪簌簌,紧攥着手中的衣袖
“你说……待我是真心的,为何转身就与这女子……做出如此不堪的事。”
“……”皇帝也是一头雾水,明明记得他抱着的是姝儿,为何醒来是个宫女,他拿过衣衫,胡乱穿上,对床上的人低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滚!”
宫女委屈地拿着衣服,披上后,冲冲离开这里。
“你不是很想知道,为何我不愿意接受你吗?我告诉你,因为你不配。”姝儿拿出袖中的那枚玉佩,看到那是自己的,皇帝皱着眉,心想大事不妙了,不能让她坐出蠢事。
“姝儿……你冷静点,我定是喝酒糊涂了,才对那女子动了心思。”
“冷静?不过是去太医院复诊,耽误了时辰,你就背着我与她苟且,还有脸说让我冷静……。这玉佩,我受不起,现在就还给你。”
“朕……是天子,就算爱你一人,也不可能忠于你一人,我答应你,绝无下次,可好?”
“……滚。”她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把玉佩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南宫成知道她在气头上,唤外面的人进来,伺候他更衣,起驾回金华殿歇息。
待他离开之后,姝儿厌恶地看着那张床,吩咐宫人把床铺烧了,自己去厢房入睡。
厢房外,她让守夜的宫人离开,去大殿候着,自己则准备睡下。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捂着她的嘴,低声说:“东篱让我来的,不必害怕。”
她点头示意不会叫喊,对方放开了她,压低自己的声音:“夜政,你这是何意?冒充一个失踪的人,可是觉得有趣?”
“你……不信我?”他拿出一张纸条,姝儿认得是东篱的字迹,心里虽是纳闷为何他们的关系如此好,以至于夜政不惜背叛南宫成,偷入皇宫内。
“他知道你回宫,所以很担心你,今日跑到长平城内,去客栈寻我,说要我帮他入宫看你。”
“他……怎么出来了?努达已经回长平,肯定会去抓他的,外面已经不安全了,你告诉阿篱,让他早日回去,我一定会守约的。”
“你做的事,并非是滴水不漏,皇帝想查清楚,也是时间的问题,他不想与你计较,不过有几分情意,等到他厌恶了,你可知道后果?”
“你说的,可是你自己?随他几十年,就因为一次失误,而被冷落这么久,四处漂泊在外,遭人白眼。”
“我与陛下的事,不需你多言,这次来送信,是因为他与我达成协议,否则才不愿意冒险来这里,若陛下知道,定会疑心我背叛他。”
“……”
夜政转身从窗户离开,逃到外面,而他不知的是,皇帝的人早就发现了他。
金华殿内,南宫成一脸不悦,让人把那宫女抓来,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很是烦躁。
“说,是谁指使你的?”
“陛下……真的没谁指使奴婢,是……是奴婢一时蒙了心,趁着惜妃娘娘去太医院就诊,瞧瞧穿着她的衣服……。”
“啪……”一旁用刑的御前侍卫,使出浑身力气抽了一鞭子,她咬着牙,还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陛下……,这种人应该送去天牢审问,到了那里,嘴再硬,也是没用的。”
“……”
女子知道自己快熬不住了,闭着眼睛,咬了藏在衣襟的药粉,抽搐地倒下,嘴里吐出白色泡沫,很快就离开人世。
“扔到乱葬岗。”
“是……陛下。”
侍卫用麻布,将尸体装好后,拖出去扔了。
皇帝越发觉得头痛,明日上朝,若腰间没有玉佩,恐怕原太子党的人,心里会有隔阂,他思考一番,决定摆驾去德妃那里。
德妃的兄长,是原太子党的重要人物,维护着皇帝和党派臣子的关系,自然他的妹妹再不受宠,再张扬跋扈,于南宫成而言,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也不可能会触及她的地位。
宫殿内,德妃温顺地坐在一旁,披着一件薄纱,脸泛着红。
“心儿……,上次你滑胎之事,朕也派人着手去查了,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待。”
“陛下,臣妾知道这凶手是谁,可你维护着她,实在让人觉得心寒。”
“……”皇帝也清楚德妃这是想让姝儿背锅,可真凶到底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先稳住太子党才是。
“心儿,说得是,朕会秉公处理。”
德妃抬着头,开心地看向他,陛下终究是对白姝儿厌恶了。
“咳……,心儿,有件事,朕得与你说。”
“陛下是臣妾的夫君,不必如此客套,有什么直说无妨。”
“嗯,这……你也知道前朝太子失踪,离开前给了朕一枚玉佩,那是父皇送他的,据说是南宫氏家传至宝,需每日佩戴在身,不仅保佑平安,也代表着支配原保皇派的权力。朕虽有赵氏军力支撑,但朝堂稳固,放心统一四海,也是太子党的功劳。朕多年在外征战,如今开始接管政务,根基有些薄弱,还不足以清理那些有二心的人,所以对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夜……朕不慎将玉佩摔碎……,工匠也说难以复原,而……这制作的工序,恐怕只有你兄长清楚,朕想……拜托他出面处理好此事。”
“陛下,兄长是忠于你的,君有难,做臣子的,定当全力以赴。但……你也知道的,兄长位卑言轻,那些老顽固恐怕怨他,逐出党派。”
“朕……最近想到努达势力太盛,得有人压制才行,御史大夫年迈,又是他的人,实在不妥,不如就交给你兄长吴氏。”
“臣妾替兄长谢过陛下,你放心好了,臣妾劝说兄长的,让他秘密处理好此事,可惜……我的孩儿冤屈能报。”她也不是个笨蛋,待在他身边虽不久,但兄长时常提醒她,皇帝城府深,为人暴虐,千万不能与之交手,如今有机会让他就范,还不趁机替兄长谋个利。
“朕不会食言的。”他最讨厌这种贪得无厌的人,这德妃看似张扬,但收买人心,劝说臣子的能力,还真不能小瞧了。
皇帝留宿德妃处,翌日清晨,他称病未上朝,回了金华殿,下旨让吴全今日入宫探亲。
吴大人入宫后,去妹妹的宫殿,见到心儿把周围的人遣散,但是有些不安,担心妹妹出了事。
“阿哥,恭喜你了,很快就是汉南军部的一把手,光宗耀祖,让老头子对你更是刮目相看。”
“……阿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兄长,连升三级,不就是御史大夫了,难道不就成了军部一把手?”
“这……倒是,但自战征结束,我就没立功,那李氏倒爬得快,仗着和夜政的关系,拉拢不少人。”
“夜政……已经不如当年,陛下对他没了耐心。阿哥,昨日陛下说他把玉佩弄碎了。”
“……”他心里已经知道一二了,这可是冒着叛变党派的危险,换取这个高位,稍有不慎,还会给阿妹带来灾难,着实有些不妥。
“你可别说……他让我找人仿制。”
“……是,不仅许你御史大夫,还会惩办白姝儿。”
“……”
“阿哥……,你莫不是害怕了?”
“不……,我是觉得划不来,原太子党的根基深厚,趁他在外征战,把朝堂握在手上,武氏和赵氏落寞,陛下能控制的,除了军部的人,其余都是靠国师那边,我……不想得罪长老。”
“兄长,你在他麾下做事,也立下不少功劳,现在不如取而代之。”
“……阿妹,我……。”
心儿故作伤心,抽泣道:“兄长,你是知道的,白姝儿心狠手辣,害了我孩儿,仗着陛下宠爱,逍遥法外,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扳倒……,哥哥却不帮我。”
“我的好妹妹,你别哭,我答应你就是了。”吴全只有心儿一个胞妹,自母亲去世后,他就照顾着她,抚养成人,好不容易觅得好亲事,太子却出了意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阿妹主动嫁给南宫成,入宫为妃,面对着脾气古怪的皇帝,这些年却是苦了她。
“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你放心好了,事成之后,陛下的圣旨就会送到府上。”
“……嗯。”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兄妹二人叙旧之后,皇帝亲自来这里用膳,与吴全聊了几句。
另一边,皇后也料到他会想办法糊弄过去,听闻吴全来宫里,倒是觉得有趣,派人把消息散布出去。
努达回长平后,住在光明宫,准备祭祀的用品,也趁此回到地宫,他的复仇套开始了。
派教徒打扫干净后,召集他们来此,公主也被邀请入内。
“没想到,这偌大的皇宫,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这是公主的祖辈修建,后来遗失许久,自然没谁会知道,还是……先帝在时,邀我来此作法,发现了它。”
“陈福安……你可收到了?”
“谢公主,把那叛徒抓给我。”
“不必客气,你我现在是盟友,自然要替你处理妥当,相信国师也会如此为我的。”
“公主,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南宫成勾结吴全,企图把仿造玉佩。”
“……那是不可能的。”努达笑道,“玉佩是南宫氏的传家宝,嫡系子孙才有资格拿到,南国原太子,是皇帝亲自册封,也当众给了他。碎了,可是修复不好的,这天底下,除了无忧之外,没谁能做成。”
“那我就放心了。”
“公主,还是准备好登基之事吧,南宫氏的好日子到头了。”
“嗯……。”
他们商议好事后,才回到地面上,各自在心腹的掩护下离开。
南宫成的玉佩碎了,他也觉得狐疑姝儿说的话,自己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送人,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皇宫牢房,姝儿闭着眼,不曾搭理在面前喋喋不休的人,侍卫长也很无奈,陛下口谕不准用刑,他自然什么也问不出来。
南宫成来到牢房,心里稍微有点不好受,但要抓出幕后之人,还是得狠心把她关押起来。
“说吧,是谁指派你毁了它?”
“……你不信,我说什么都无用。”
“姝儿……,你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
“这次,能相安无事最好,否则朕也保护不了你。”
“你……不必惺惺作态。”
“朕知道你在生气,那夜的事,不过是个意外,但你一气之下,扔了玉佩,就是错。”
“……”
“这件事,一定有人指使,可是你父亲?”
“……”
“……你当真不说?”
“无可奉告。”
“好,朕会让你后悔的。”
皇帝拂袖离开,移驾金华殿,拟旨问斩白天义,又下令把白姝儿关到冷宫,让她反省一下。
德妃见皇帝如此动怒,心里很是高兴,孩儿的仇得报了,以后这白姝儿再无翻身之日。
东篱在外等候姝儿多时,也没见着她,因为南海传信说有要事,所以只得与夜政离开此处,并不知道长平发生了什么。
公主并不在乎白天义的死活,她为了能够取缔南宫成,已经在开始准备计划,姝儿也就失去了保护伞,在冷宫无所依靠,但也乐得自在,终于不用见他,离开皇宫也是时日问题,公主许诺过,待她登基之后,就放自己离宫,心想父亲如今虽被关押,但皇帝不会杀了他,毕竟还顾及着汉国士兵,她也就放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