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陈起,在府上举办家宴,为白天义等人接风洗尘。
陈府饭厅内,陈起坐主位,身边是他的发妻,其次是陈福安夫妇、白天义、东篱夫妇,厨房准备的膳食,都是姝儿喜欢的,埋在后院桃花树的女儿红,也被陈起让人挖出来,庆祝白氏父女重回故里。
“天义,你在外奔波十余载,把我的姝儿养育得很好,这杯酒,老夫敬你。”
白天义双手拿起酒杯,回敬岳父大人,说道:“岳父大人,小婿能与爱女回来,也多亏有你照应,才有机会来长平。”
“姝儿体内流着我陈家的血,老夫怎会舍得她在外漂泊,好在觅得如意郎君,夫妻和睦。”
“外公,东篱他初来长平,有许多事还不明白,还需你和舅舅多担待些。”
“姝儿客气了,他既是你夫婿,自然就是我陈家人,他有不懂的,外公和你舅舅,一定是会尽心竭力帮助他。”
“谢外公、舅舅。”姝儿敬酒行礼,陈福安并未搭理侄女,低头只顾着吃菜,陈老夫人看不惯,狠狠瞪了一眼儿子,他才收敛几分,板着脸说:“姝儿,舅舅虽然不及你外公有本事,但侄女婿若有什么问题,尽管来寻我。”
“是舅舅。”
“东篱可是吃不惯这里的菜?”陈起见他吃得极少,所以关心地问道。
“岳父大人,东篱深居简出,鲜少与人来往,所以并不习惯这么多人同桌用膳,还望莫要见怪。”
“哪里的话,他把我的姝儿照顾得如此妥帖,怎会见怪于他。”
“是,岳父大人。”
“白府,我已经让人在翻新,一时半会儿,恐怕是难以完工,我特意让人在后院收拾房间,你三人暂且住下。”
“好……。”
因为多年未见,所以陈起与女婿多喝了几杯,聊起过往的趣事,忽略了周遭的人,陈老夫人有些困倦,提前离席,姝儿起身送外婆回去,东篱跟随她一同,留下陈起与白天义二人。
在丫环的指引下,东篱夫妇来到自己的房间。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哦……。”
“你与那男子是何关系?”
“没任何关系。”
东篱虽然不了解男女之事,但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姝儿在撒谎,她与那个男子一定有关系,耷拉着脸,离开房间。
“你去哪里?”
“饭厅。”
“嗯……。”
见到东篱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不想提及南宫成的事,因为害怕过去影响到未来。
他来到饭厅,看二人还在喝酒,因为时辰尚早,所以陈起让仆人带他去集市逛逛。
离开陈府的东篱,觉得这仆人太无趣,所以告诉他,自己想单独逛街,不需要他跟着。
他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条巷道,去了西市最偏远的角落,由于到了宵禁的时辰,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在这里。
天空中突然下起细雨,吓得他赶紧找地方躲雨,跑到距离较近的门前等雨停。
雨越下越大,顺着屋顶滑落的雨水,形成一到帘子,遮挡了他的视线,因为师傅再三嘱咐过,不可被水淋湿,所以他时常小心翼翼的,总是带着蓑衣防范,今夜出门是预料之外,所以并未考虑周到。
站在门外的东篱,隐约听见里面传出女子的哭喊声,他觉得有些奇怪,轻轻地推开半掩的门。
这是一家装潢单调的布庄,摆设的是些女子衣服,桌上还有一些刺绣手绢,他听到里面的人对话。
“马老板,求你放过我吧,我答应你这件事,绝对不会告诉老板娘的。”
“哈哈……我的好芸儿,等生米煮成熟饭,纳个妾回家,府上的恶婆娘也不会怎样,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免受皮肉之苦。”
“不……不……”
“嘶……”男人毫不犹豫地撕掉女子的外衫,看着她雪白的肌肤,笑得合不拢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想要一亲芳泽时,却被人用脚踹开。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马老板一脸不悦,转身看见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瞧他的穿着,不像是什么贵族世家,索性骂起来,“你是什么狗东西?竟擅自闯入我布庄,可是不想活了?”
“师傅说,不可欺弱怕恶。”东篱居高临下地看着胖男人,眼里颇为不屑,向他步步紧逼,马老板想要出手打他,可惜东篱虽不会武,但力气较大,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让对方动弹不得。
“哎哟……疼死我了,你……你松手……快松手。”
“滚!”他使劲把胖男人拉开,看到桌上衣衫不整的女子,倒是可怜起她来。
被推开的马老板,吓得赶紧回府,临走前还警告女子,明日不必再来这里了。
“能走否?”
“恩人……我……我被下了药,浑身无力,无法走。”她吃力地坐起来,红着脸,想要护住暴露的肌肤。
东篱脱去白色外衫递给她,女子识趣地拿过来,把自己裹在他的白外衫里,害羞地感谢道:“妾苏宛芸,长平人氏,谢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他日定会相报。”
东篱也没听进去,她说了什么,沉默一会儿后,才开口说一句:“雨太大了,不适合出去,暂且等等。”
“嗯……”
不知等了多久,雨总算停下来,东篱扶着芸儿离开布庄。
“你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小女住在郊外茅屋。”
“我初来这里,不熟悉路,你指我就是了。”
“嗯……”
她低着头,在他的臂弯里感受到温柔,由于城门已经关闭,被士兵赶走了。
这让芸儿十分尴尬,竟然忘记了宵禁已过,不准出城的规矩,可手里并无银两,也不知今夜该如何落脚。
“你回不了家?这可怎么办?”
“恩人,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一介女流,独自在外很不安全,要是遇到那胖子一样的男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不如我带你回去,明日再送你出城。”
“谢恩人。”芸儿因为药物的作用,冷汗直冒,气喘吁吁,刚才险些做了不该的事,好在克制下来。
东篱知道媚药的作用,只需用冷水降温,再喝下汤药,就能够调理好,而且这么晚,也不可能寻到药房,他倒是有些焦灼起来。
带着芸儿原路返回,可他低估了长平巷道的复杂,在附近打转,看着女子越发难受,他开口说道:“我……,我忘记回去的路了。”
“恩人,我……我知晓这附近有破庙,不……不如我们暂且去哪里休息。”
“嗯,你指路,我背你去就是。”
东篱把她扶好,然后弯着腰,芸儿害羞地爬在他的背上,一阵冰凉的舒适感从她体内传来,情不自禁地更加贴紧男子,心跳加速,身体随着药物的作用,更加滚烫起来,她又抱紧了男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并未注意到,而是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湿漉漉的街道,寂静无声,周围的灯火也灭了,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寻着她刚才指的路,去了西市附近的破庙暂居。
片刻,芸儿感觉很舒适,缓慢睁开眼,看到男子用一块湿透的衣布,悉心地擦拭她的手。
“你醒了?”东篱并未抬头看她。
“嗯……我睡去多久?”
“半时辰左右,好在附近有口井,才有凉水为你降温,虽然解不了毒,但可以缓解你的难受,明日一早,我就去药房,买些药材,你带回去熬成汤药,服下之后就可以恢复身体了。”
“谢……谢恩人。”
“我叫东篱,师傅说,相逢便是缘,救人不需记恩,你也不要叫我恩人了。”
“是,东公子。”
“妾……妾叫苏宛芸……长平人氏,。”她含羞地又重复一遍
“嗯,你刚才说过,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可是为何你与那胖子在屋内?”
“妾家父本是太傅,因为得罪先帝,被逐出长平,前往边疆的途中气急身亡,长兄不务正业,把苏府抵押出去,留妾与老母亲在郊外茅屋,靠刺绣为生,这马老板是我好友的表姐夫,常年收购妾与母亲的刺绣手绢,没想到他竟然色心不改,打起妾的主意。”她含泪诉说身世,东篱觉着也可怜,安慰了几句,然后让她先歇息,自己守在一旁。
陈府,此时乱成一锅,那小厮按约定在府外等公子,没想到半夜将至,他竟还未回来,先去春雨楼寻了一遍,不见他的踪影,只好腆着老脸回去告知府上主人,公子走丢了。
有些醉意的白天义和陈起二人,气得把小厮一脚踹地上,派出家仆四处寻找,在房间里等候东篱的姝儿,听闻他走丢了,想到南宫成的话,吓得赶紧拿着佩剑,出府后,在大街小巷寻找他。
天渐渐亮了,做生意的小贩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姝儿到西市搜寻,有家仆来禀报,说昨晚姑爷带着一女子想要出城,看起来很是亲密,被士兵赶走后,不知所踪。
姝儿有些不相信,东篱怎么会带着女子离开,而且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会有熟悉的人。
到了一家药铺,她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与店主说着什么,走近看到他的怀里,躺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她竟然有些吃味儿。
“原来你趁夜未归,是与这小娘子一起风流快活,早知道就不必担心你死在外面。”
“姝儿……”他看着面前娇小的人儿,一脸严肃,言语间多了几分敌意,也顾不上那位不近人情的店主。
“苏姑娘中了毒,需要些药材,可我不知要付银两,你……你能否先帮忙垫上,东篱一定会还你的。”他着急地说道。
“这位姑娘,东公子与我并非你所想的关系,昨夜多亏他出手相救,才未遭人毒手……请……”
“把他要的东西包好。”姝儿从荷包里拿出银子,递给药店老板,之后嘱咐家仆回去报平安,警告对方不准将所见之事,告诉府上任何人。
“你身为男子,与她这般搂搂抱抱,在大街上也成体统,就让我来扶着她。”
“是……”
姝儿心里不痛快,但也不好当着众人发脾气,把芸儿拉过来,东篱拿好药后,二人送她回郊外。
茅屋内的老妇人彻夜未眠,瞧见女儿和一男一女回来,起身出门接女儿,见她手中的药包,关心地询问才知道昨夜未归的真相,气得苏老夫人捶胸顿足,恨自己疏忽大意,让女儿险些遭难了。
芸儿安慰母亲宽心,随后向东篱夫妇行礼道:“多谢东公子和姑娘的相助,妾身居陋室,不便会客,就不留二人了。”
“嗯……”
“不必对我言谢,既然是我夫君插手的事,也该由我替他做完。”
“……”她失落地低着头,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母亲似乎瞧见女儿的不对劲,开口说道:“芸儿怕是受了惊,老妇谢二位恩人。”
“老夫人客气了,那我们就先行告退,回府上还有事处理。”
“好……,二位慢走。”
等东篱夫妇离开后,苏老夫人让女儿回屋,瞧见她失落的模样,想必是对那男子动了情。
“芸儿,他是有妇之夫,我苏家也算书香门第,切勿做出有损颜面的事。”
“母亲,我明白的。”
“唉……,这衣服洗干净后,扔了就是,免得你胡思乱想了去。”
“嗯……”
“你先去休息,我去为你熬药。”
“母亲身体不适,熬药就不劳烦你了。”
“这怎么行,芸儿听话,好好休息。”
“是……。”
芸儿拗不过母亲,只好进屋休息片刻,脑海里全是他温柔善良的样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回到陈府的东篱夫妇,并未说一句话,姝儿让外公派人把马氏狠狠教训一番,布庄的生意也被人给踹了,接着带他去东市的锦绣阁,打算订制几件绸缎材质的外衫。
瞧见他挑选的都是白色,想起在无忧居他说的理由,倒是想通了许多,不再与东篱置气。
“父亲说,宫宴的时间定下了,他去寻个旧人,让我去白府看进展如何,今日,你就不要往外跑,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府里小厮。”
“嗯……,那……?”
“你放心好了,苏姑娘的工作,我已经让外公替她安置好,他派人去郊外接她。”
“好,谢谢。”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言谢,等把这里的事处理好,我就陪你去南海。”
“嗯……。”
夫妻二人和好如初,订制好衣服后,她送东篱回陈府,自己去白府看工。
陈起得知东篱所救之人,是苏太傅的遗孤,心里打起了别的主意,想为儿子提亲,也好让陈家后继有人,了却夫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