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2和2放在一起的问题是,有时候会得出4,有时候会得到22。
——达希尔·哈米特(Dashiell Hammett)
一月十一日,星期三下午
用来标记犯罪现场的熟悉黄色胶带围住欧克蒙巷的砖造房舍。这是惠勒在蒙特维斯塔担任驻校艺术家的住所兼工作室——现在里面是调查他厄运的调查团队。警方调查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凶案组警探雪莉·富勒是现场指挥官。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盘成髻的富勒看起来更像是图书馆馆员而不是警察。她的外表会让大家低估她的实力、她的速度,以及她动枪的意愿。但只有第一次见到她的人才会犯这种错。
这宗明显的自杀案一开始由圣安东尼奥警察局侦办。最后的死因要由比尔郡的医检办公室判定。如果法医结论是自杀,凶案组就会退下。但在那之前,富勒和她同事会把案子视为谋杀案侦办。如果警察得等到法医报告出炉才能办案,富勒知道她将无法进行同等的犯罪现场分析。时间会让线索一一流失。
调查的标准程序是先对惠勒的尸体拍下多张照片,再把尸体撤下。最先赶到的急救人员没有把尸体解下来,因为他们抵达时,惠勒显然已经死亡。当急救无望时,他们的指令是要维持现场的完整,直到警察抵达。富勒的同事拍下尸体、尸体所在的卧房,甚至是吊着尸体的窗户。他们也检查指纹,把其他证物装袋带回犯罪实验室检查。富勒想知道那天还有谁在家里。这意味要检查房子内部找线索,并查看房子外部,寻找是否有强行进入的可能迹象。这也意味着富勒会需要询问欧克蒙巷的邻居,他们可能会看到或听到什么。
富勒看过很多尸体。在这一行里这是家常便饭。她在凶案组待了十年,再之前五年是追踪失踪人口。在大城市警察局的凶案组待超过十年,是件了不起的里程碑。多数警察会在那前就被淘汰。凶案组不利于婚姻,很难保持健康,也很难参加聚会活动,怎么看都很辛苦。常要跟死人面对面,是件苦差事。
某些凶案组警察看到尸体已经毫无感觉。但他们从来都不是最好的警察。富勒的上司曾经用“斯多葛”来形容凶案警察的生活,她之前从没听过这个词。“做个斯多葛。”他曾经这样告诉她:“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心智正常。但永远不要觉得死人是正常的,否则你会失去追缉坏人的热情。”
多数时候,富勒是个“斯多葛”。但即便做了10年,看到被谋杀孩童的尸体,她还是会内心翻腾,夜晚难眠。自杀者的尸体则会引起另一种不同反应,不寒而栗。惠勒的尸体就让她有这种感觉。
如果生活这么糟,为什么他们不求助?遇到自杀案件,她会这样自问。对她来说,自杀似乎是愚蠢又不必要的。只要富勒遇到可能的自杀案件,她都会发现自己希望证明那其实是谋杀。谋杀有动机,这她可以理解,而且还要追缉罪犯。
富勒第一次调查一件明显自杀案件时就是这样。法医办公室原本叫凶案组先退下,判定那显然是自己造成的死亡案件。但富勒不这么认为,也想办法让调查继续进行。之后她让评审团看到,是丈夫杀死了太太,然后伪造自杀遗书。在宣称自杀的遗书里“extinction(破灭)”一词,被错拼成“extinktion”,而死者其实是英文老师。
到中午,富勒和凶案组同事已经把惠勒的房子彻底检查了一遍,并把自杀的遗书送到犯罪实验室分析。稍后她就能从初步报告中得知字条的真伪。现在,她要询问惠勒的邻居。多数人不喜欢爱管闲事的邻居,但警探特爱这种人。
欧克蒙巷里有一整个街区的房屋,路的尽头是蒙特维斯塔的校园。在这一街区开展业务的房地产中介都专卖高级住宅。二十多年前学校开始买下任何市面上出售的房子。结果这条街现在混杂了私人住宅以及大学校产房舍。大学拥有的房舍不是被行政人员使用,就是作为学校行政基础设施之用。
混杂在学校建筑间的,是喜欢住在邻近大学地区的家庭。房地产中介会强调只要走几步路就能参加文化或体育活动。他们也会提到学生可能偶尔会很吵,但之后又会补充说住在大学小区是很安全的。中介们会说,警察还有大学保安人员都会巡逻这一街区。
不过,最近中介可能很难再推销安全这个卖点了。惠勒住所巷子尽头的石灰岩大宅不久前才被黄色胶带圈住——还没破案的艺术失窃贼案场景。现在另一栋欧克蒙巷的房子又被类似的塑料胶带圈起来了。
富勒弯下身从胶带下钻过,走到人行道上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整理思绪。在转往街上时,她注意到隔着两间房子的那家窗户有动静。她心想,我走好运了吗?或许那是个爱管闲事的邻居?富勒走向那家,窗户里的人往后退出视线。富勒突然意识到她认得这个地方,几个月前这里也上过新闻。她的同事西格弗里德警探承办那个案子。接着她突然发现,那栋房子里失窃的东西,就是现在过世的惠勒的画作。警探走上门口,看看是谁在窗口,她又能发现什么。
事实上,巷子尽头的房子是拉莫斯医生的住宅,而从窗口看的女士就是罗茜·瑟古拉。罗茜把窗帘放下,从窗口退开。拉莫斯医生今天很早就出门了,所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得知惠勒的死讯。但她认为等老板知道他一定会很难过。讲到艺术家,她不了解老板在想什么。她认为,拉莫斯医生以搜集可收藏的艺术品为乐——罗茜知道她永远负担不起。但她没办法了解的是,为什么老板那么关心艺术家本人。罗茜觉得,你可以把画作挂在墙上、欣赏它,但是讲到画它的人?她才不管呢。罗茜甚至认为根本没必要认识艺术家。
在拉莫斯宅邸举办的所有宴会,宾客离开之后都得要罗茜收拾清理。在她的经验里,就属艺术家最会找麻烦。不管是抽雪茄或是其他更糟的,喝太多、冒犯其他的宾客,或是在浴室里吐得乱七八糟,罗茜全都看过,不胜枚举。“我从来没有看过其他的客人这么差劲,只有艺术家。”她曾经这样跟老板说。
“但是罗茜,我们就是因为艺术家才邀请其他客人的。你得了解,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明灯。”老板这么回她。她没有再接话,把回答放在心里。
当罗茜看到一个女人往家里走来,她对于麻烦客人的思绪戛然而止。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但她也不能怎么办。她确定拉莫斯医生会叫她去开门——特别是警官来敲门的时候。她在第二声敲门声时开了门。
富勒亮出警徽,询问是否能进屋问几个问题。警探其实也可以直接用命令的口气。两个女人在客厅坐了下来。富勒看得出来罗茜不太自在。她一度猜想女佣是不是合法待在美国,但决定不要探究这一点。她希望罗茜能够自在地回答她的问题。对富勒而言,隔壁房子里的全天候女佣似乎不太可能涉入惠勒之死。但或许她看到了什么。
警探开门见山问说:“我想你知道街底有人死了。我试着想弄清楚他死的那天这附近发生什么事。你昨天和前天上班了吗?”
“是的,我在这里。我永远都在,除非替拉莫斯医生跑腿,去取衣服或外带食物。”
“我注意到你从前窗往外看,可以清楚看到街上的动静。过去几天你曾看到任何异状,有任何人进出死者的房子吗?任何奇怪的车子停在车道或街上?这一类的事?”
罗茜·瑟古拉花了一点时间思考富勒一连串的问题。富勒喜欢这样的停顿。警探不信任快又简单的回答。
“没有。”罗茜最后终于回答。
“你知道他的长相吗?”富勒问。预期会听到肯定的答案,毕竟罗茜住在这一区。
“当然,我知道惠勒先生长什么样子。我知道很多他的事。”
“你知道?”富勒一脸讶异。警探没料到女佣会这样回答。虽然罗茜住在附近多年,但富勒也没有想到罗茜竟然会认识像惠勒这样的艺术家。
“他来过这个房子好几次,所以我认识他。”罗茜继续解释,拉莫斯医生常常在家里宴请艺术家,替他们宣传作品,或是帮圣安东尼奥的艺术界募款。
“这是去年秋天有画作被偷的那间房子,我没说错吧?”
“是的,女士。”罗茜回答。
“惠勒那天晚上在这里吗?”富勒希望回答是肯定的。
“就是因为他的画才举办那次派对的。”罗茜说:“拉莫斯医生炫耀惠勒和他买的惠勒画作。那是前天晚上,他最后一次来这里。”
“什么?前天的晚上?”富勒知道她走运了。
“前天晚上老板的宴会开到一半,他就闯了进来,直接走到浴室去吐。”
富勒了解到她可能找到线索了,所以继续追问细节。“你说惠勒在浴室里吐?”
“我就是这样说的。他很幸运走得到浴室。他从前门进来,一脸苍白,要找拉莫斯医生,然后推过大家走到走廊的浴室里。”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舒服吗?”
“拉莫斯医生照顾他,告诉宾客惠勒喝太多了,但他没事。医生陪他走回家,把他放在床上。我老板很照顾他的客人。而且他喜欢那个死掉家伙的作品。”
拜访女佣所获得的信息比原先预料得还多。她原本想其他邻居可能也知道惠勒的一些事情,但是女佣仔细描述他还活着的最后一晚的情况,这可是挖到金矿了。
“瑟古拉女士,我不会耽误太多你的时间。但我得问:我知道这房子里的画作再也没被找到。我也知道那些被偷的画作出自惠勒之手。在为他办宴会的那晚,他是否能接触到自己的画作?”
“他当然可以。在晚宴前,我老板和马丁先生,他们陪着惠勒先生走路经过很多他的画作。”
“你知道那天晚上谁带走了画吗?或许是惠勒?毕竟那都是他画的。”
“不可能。拉莫斯医生不会答应的。我老板,他喜欢那个死掉家伙的艺术。他喜欢惠勒先生,你别问我原因。但拉莫斯医生,他可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的画作,即便是画家本人。”
这天询问欧克蒙巷居民的结果,既不支持,也没有推翻惠勒不是死于他杀而是自杀的理论。富勒询问的人里,没有人记得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或活动,一切就像寻常的欧克蒙巷日子。
有两间隔壁的房子没有人。警探回到惠勒的房子,告诉团队准备打包收工。她的下个约会在警局里,她还没询问过肖恩·丹尼尔斯。富勒想过要在他原本发现惠勒尸体的工作室里审讯他,但是她得知丹尼尔斯发狂了。在警察局审讯他的说法,能让她录下访谈。富勒也认为,她读出嫌疑犯的真实情绪的能力比警局里任何人都强。
如果情绪就像是网球线,肖恩·丹尼尔斯现在大概处在75磅[5]的张力:非常紧绷,随时会断。工作没了,仰慕且为之效力的艺术家死了,而现在他在警察局里受到的对待,不是第一个拨打911求助的人,而是所谓的“关系人”。要说这和嫌疑犯有什么不一样,他还真看不出来。祸不单行的是,他妈妈早就说过,她一直觉得他不应该在蒙特维斯塔大学念艺术系,该念实际一点的像是商业或工程。
富勒的任务之一,是要判别丹尼尔斯的哀伤是不是真的,再就是要找出他知道什么。“你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到惠勒的房子里?”富勒开口问。她问了丹尼尔斯一连串的问题,很多都是重复的,为了就是要查出他那天做的每件事情、他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到惠勒的房子、他会什么没有早一点去、他为什么没有晚一点去。
接着富勒转问肖恩的私生活。
有没有前科?肖恩说没有。
有没有嗑药?肖恩犹豫了一下,心想警察可以问他这个问题吗。他回答没有。
有服用任何药物吗?没有。
住在哪里?有没有汽车?薪水是大学付还是惠勒付?丹尼尔斯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还有其他感觉像是另外一百个问题。
富勒接着问到肖恩和惠勒的关系。为什么他愿意替惠勒工作?肖恩说:他想要学更多关于艺术界的事情,他也需要钱。
在替惠勒工作前,曾当过他的学生吗?答案是肯定的。
两个人亲近吗?不算。
肖恩把惠勒当成是朋友吗?不算。
你们是情侣吗?绝对不是。
惠勒很难伺候吗?喜怒无常?会讲话伤人吗?有时候会,特别是最近。
肖恩不喜欢这个老板吗?肖恩想了一下后,摇摇头。
如果警方检查丹尼尔斯的公寓,会发现任何从惠勒房子里拿来的东西吗?肖恩请他们尽管去搜,然后斩钉截铁地告诉富勒,他不是罪犯。
肖恩曾听富勒说过要自杀吗?没有。
肖恩欠老板任何钱吗?没有。
惠勒欠肖恩任何钱吗?肖恩说没有。
接着,仿佛想是想到什么,他顿了一下后结巴地说:“我是说,现在没有。”
富勒从笔记上抬起头来,扬起眉毛。
“你说现在没有是什么意思?”
“他告诉我,会在遗书里给我一份遗产。那是他几天之前讲的。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他一手拿着酒,有一点醉了……我的意思是,你知道的,疯癫。”肖恩明显在压抑。
面对这段话,富勒连珠炮似丢出更多问题,声调也更急更严厉。他看过遗书吗?之前曾经提过吗?惠勒讲过遗书放在哪里吗?肖恩有跟任何其他人提过吗?还有当然那个“黄金”问题。为什么惠勒会平白无故转向丹尼尔斯,然后说要在遗书里留遗产给丹尼尔斯?这几个星期以来,惠勒对他可是态度恶劣,非常轻视。
丹尼尔斯答来答去,都是各种各样的没有、不是、从来没有和我不知道。丹尼尔斯一脸死灰、声音也越来越混乱。十年经验累积带来的智慧,富勒觉得她读出嫌犯的实话的能力比分局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她直觉认为丹尼尔斯说的是实话。但是突然冒出继承财富和新改的遗嘱,却让原本的发展完全翻转。他们现在得找到律师,看看能否拿到遗书副本,然后看看这个家伙——或是任何其他人——是否被加在遗嘱上。会有更多的事情,也更让人头疼了。
丹尼尔斯和惠勒两者的关系被问得巨细靡遗。肖恩开始头晕。富勒叹口气,眯起眼睛,丢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惠勒的死有关吗?”
这个问题显然让这个年轻人跳了起来,嘴巴张开又合起,却没发出声音。
富勒决定现在该扮演白脸了。“嘿,肖恩,很遗憾发生这种事,很抱歉我得问你这些问题。但这是我的工作,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老板死了,工作也没了。”她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络方式,如果你想到任何线索,关于你老板自杀的原因,或是想到任何可能要置他于死地的人,随时可以打给我。喔,最后,请不要乱跑。”
肖恩·丹尼尔斯蹒跚着走出警局,骑上自行车,回到他的公寓。他把警探的名片丢进路边的水沟里。
那天晚上大约八点,没有标示的警车停在欧克蒙巷拉莫斯家前。富勒走出车子。今天事情很多,她也累了。同事对于现场的初步报告没有结论,实验室里的分析师也还没有得出对自杀字条的分析。惠勒尸体的影像还是让她不寒而栗。她依然不相信自杀的解释,即便很少证据显示会是其他状况。她提醒自己,还有一个可能的例外——丹尼尔斯提到的“新”遗嘱。等到找到遗嘱时,动机可能会浮现。同时,或许拉莫斯可以提供更多信息,他和惠勒的关系显然比她预期得还要亲密。
拉莫斯本人亲自应门。在他迎着警探到客厅,坐进沙发上时,富勒看到罗茜在厨房里看着。拉莫斯似乎不知道罗茜的存在——或是不在乎。
“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11月时你的同事,我记得他的名字是西格弗里德警探,过来的时候,我恐怕没帮到他什么。或许我会给警察带来坏运气。”富勒不确定拉莫斯是认真的,或者只是想要含蓄指出警察没能找到他的画作。
富勒决定装傻。她没有理由怀疑拉莫斯犯了罪——如果那真是犯罪的话。“我只想问你几个关于惠勒的问题。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富勒等着他回答。
“警探,我不会说我们是‘朋友’。我非常喜欢惠勒的作品。在这方面,我是言出必行。我买了他的作品,但要说他是‘朋友’,我想我不会用这个词。我也不觉得惠勒会这样说。”
“但我猜他不只是个邻居。”富勒提醒拉莫斯。
“对,惠勒不只是个邻居。你可以这样说。他来我家做客过几次,我也认识他,认识他的作品。我想可以说我是让惠勒的艺术家身份更出名的人。库柏吉是让惠勒来到圣安东尼奥的功臣,但我想之后我也帮了他一点。”拉莫斯希望富勒能听出他话里的假谦虚。
“惠勒前天晚上来你家做客,没错吧?”
拉莫斯退缩了一下。“我猜罗茜讲到他那戏剧性的入场,是吗?我办了个晚会替特拉维斯美术馆募款,有很多VIP都在场,口袋很深的VIP,你懂我的意思吧。我们正在喝鸡尾酒,大厅里就传来一声巨响。我马上了解到那是大门被撞开的声音,他就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画画的时候会喝酒,这不是秘密。显然他那时正处在创作的兴致里,因为他绝对喝醉酒了。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就走进浴室去吐了。”
“你做了什么?”
“换作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我替他清理、给他一点轻微的镇静剂,然后带他过街走回家,帮他盖好被子,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我很高兴,虽然做好事本身就是奖励,但我的善行得到了其他的回报。好几个原本还在观望的捐款者,感动得现场就开了支票给马丁,那个特拉维斯美术馆馆长。”他笑了。“我们收了好几千美元,‘收获还不错的一晚’之后他这样跟我说。”
“昨天在他的房子附近或是这一街区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恐怕没有,我很早就出门了,那时外面还挺黑的。”
富勒继续问了几个她曾经询问肖恩·丹尼尔斯的同样问题,关于拉莫斯和惠勒的关系,从关心到让肖恩抓狂的问题。但是,当问到拉莫斯,他是否有理由相信惠勒会自杀时,他说:“嗯,听到消息时我很震惊。我知道惠勒很消沉,很多艺术家都会这样忧郁。我的理论是,这可以刺激他们的创作神经。他喝了更多酒这件事不是秘密。还有死鹦鹉那件事。”
“死鹦鹉?”富勒停顿了一下,完全没头绪。死鹦鹉?她的心绪一下回到大学的时候,以及蒙提·派森的搞笑剧。
“对,其实是非洲灰鹦鹉。‘帆布’和‘画框’。惠勒帮它们取的名字,很妙吧?他很爱那些鸟。”拉莫斯哀伤地摇了摇头。“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惠勒画画时其实是动作很激烈的。他不全用画笔。当他要用普鲁士蓝的时候,他会喊出那个颜色‘普鲁士蓝’,然后其中一只鸟会响应‘普鲁士蓝、普鲁士蓝,嘎!’如果惠勒要用褐色,他会喊褐色,要是鸟儿没模仿他喊‘褐色、褐色、拿褐色,嘎!’他会骂人的。”
“那些鸟怎么了?”富勒问。
“它们不知怎么地跑出惠勒的房子,结果死在街上,被分尸了。是动物还是人抓到它们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没有哪个心智正常的人会因为失去几只鸟就自杀。”富勒说。
“警探,你有养宠物吗?”
“我没有。”
“那或许你没有办法评价这一点。”拉莫斯站起身来走向前门。“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如果没有,我明天一早要出门,需要养精蓄锐。”富勒离开拉莫斯的家坐进车里,心里不再想着惠勒的尸体,而是绕着两只死鸟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