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哪跑了?”接着李强的话,我忙追问。
“太黑了,我没看清。”李强的话中带着遗憾。
我指着李强所在的走廊道:“先往那边看看。”
没等他们回应,我硬生生的拽着徐奇走了过去。白浊和李强先后跟了上来。我们一间一间房的找,直到走廊的尽头,都没有见到蒋家进的踪影。过程中,古堡不再有回荡的呼喊声。找完了这处,我们又到下个走廊去寻,依然毫无所获。我们别无他法,唯有按部就班的一处一处的搜。直至搜到第四处走廊的一个房间时,我担心的事发生了。在这个房间内,我看到蒋家进安安静静的躺在地面。白浊凑了过去,将手指探到他的鼻前,没有感应到呼吸。
“他死了。”白浊淡淡的说。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似乎也早有感应,所以没有意料之外的惊慌。与他呈鲜明对比的是徐奇,她被吓得瘫倒在地,哆嗦着捂着脸,不敢看蒋家进的尸体。徐奇的嘴唇不停蠕动,好似念念有词,我却听不到丝毫声音。与李怀德的死不一样,蒋家进的心脏没有被挖出来。
“我们快离开这,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呆了。”徐奇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说,听起来更像是哀求。
我们在这守着也于事无补,何况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眼下不能再有人丧命了。徐奇的想法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想法,我们要赶紧回去集合其他人。
回到餐厅,张彤、寒露和蔡嘉华都醒了,三个人聚在壁炉旁等待着我们的归来。我们带回了蒋家进的死讯。听到这个消息,蔡嘉华几乎完美复制了徐奇的反应。若不是我们一致以天马上就要见亮,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很安全的说辞说服她,她绝对会按耐不住顶着漆黑的凌晨,脱离这个是非之地。我们七人围坐在一起。没有丝毫交流,可我清楚的知道,每个人都在盼着天亮的那一刻。李强看手表的频率越来越快。半个小时后,大概五点半了,他几乎是刚放下手臂,就又会抬起来。
“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那个老头?”白浊打破沉寂问道。白浊的胆子很大,他是我们之中最健壮的,同时有很丰富的打架经验。
“那还用说,除了他还能有谁?”寒露言语决绝,十分笃定。蔡嘉华和徐奇都下意识的点头,支持寒露的观点。张彤和李强都没有做声,对此不置可否。
“你们说这古堡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李强抛出一个颇令人毛骨悚然的设想?
“我靠。你可别吓我。这黑咕隆咚的鬼地方,还猫着一个我们未发觉的人,这也太瘆人了。”寒露激动的说,说这话的时候,看他的表情,是真被吓着了。
“应该不会。我俩和蒋家进在古堡里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人。”白浊说。
“天怎么还不亮啊?”蔡嘉华抱怨着。
李强闻言又看了眼手表。“五点四十分,这个季节六点半天就能亮。我们提前一点走,六点十五就出发,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家都赞同的点了点头,包括精神状况并不稳定的蔡嘉华。我们都需要一个盼头,李强的话很好的迎合了这一现状。
吱嘎,吱嘎,古堡里回荡起木门缓缓打开的声音。这声音如同鬼魅若隐若现,可就是不断,持续挑战着每个人陡然紧绷的神经。门声突然消失了,我的紧张感却依然在上升。就像我以前在电视节目中看过的一个实验,是关于坐过山车的实验。实验的结论是,在坐过山车时,人的心率最快的时候,不是在车体上下翻滚最激烈的时候,而是到达终点最平稳的那一刻。极度紧张后的突然平静,才是最脆弱的节点。
“怎么没声了,什么声,这是什么声?”蔡嘉华最先绷不住了,哆哆嗦嗦的问着。
没人回答她。如果之前的风吹草动只是前菜,那接下来发生的才是正餐。哗啦啦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这声音我们中好些人都听过,张彤听过,蔡嘉华听过,我更是在现实中、在梦中反复重温数次。声音越来越清晰,我脑补出怪老头拖着斧子慢慢向我们走近的画面。十几秒后,声音已经清晰的仿若耳边。黑暗的走廊里,一个人行轮廓渐渐明朗。
是他!是那个怪老头!老头拖着斧子,怒气冲冲的看向我们七人。怒容之盛,与此前对我的略作警示简直天壤之别。这让我甚至感觉到了杀意。
“啊!”怪老头怒吼着冲向我们,目标是谁,我不知道。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坐的离他最近的徐奇首先遭殃,怪老头就近先向她狠劈了一斧。徐奇完全懵了,躲闪不及。紧要关头,身后的李强一把将她拖过来。徐奇和椅子重重摔落在地。不过人算救下来了。怪老头的斧子抡空了,砸到餐桌上。他这下真是用了猛劲,斧子深深的插进桌面里卡住,拔不出来。白浊借机奋力冲向怪老头,将其冲撞倒地。李强一只脚蹬在桌面上,双手牟足劲儿将斧子拔了下来,气冲冲的冲向躺在地上的怪老头。
“你这老东西,想杀光我们。”李强怒吼着,一只手臂向后拉弓蓄力,眼看就要劈下这一斧。
白浊猛地转身,眼神凶狠,双手死死扼住李强抡起的右臂,语气冰冷的说:“你想干嘛?”
“我在正当防卫。”
“这一斧子下去,不是正当防卫,是故意杀人。”
“你不要胡说。”对峙中,李强慌张露怯,白浊沉静的像个死人。这样的白浊我见过一次,这种状态下的白浊,我觉得能杀人。怪老头趁着他俩争执之际逃走了。
“算了,算了。我看也别等了,快离开这吧。”李强撂下了手中的斧子。
“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徐奇也打算离开。
蔡嘉华没说话,只顾着不停的点头。她被吓的暂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将近六点,我们一行人迈出了古堡的大门。古堡外的雪已经停了。停雪之初,风也随之消散。相较来时的风云突变,这种天气算得上舒适。只是踩在厚厚的雪层中,行路很吃力。经历了方才那一幕,每个人惊魂未定。路上,大家很安静,只有寒露在不停言语,咒骂着怪老头,嚷嚷着要教训他,信誓旦旦的说要报警把他抓起来。他说了很多,没有一刻停歇,林林总总,反反复复,中心思想就这三点。我和白浊心默契的相视,我知道他在和我想着同一件事,因为我俩都留意到了一个细节。没有人搭理寒露,对抗恐惧,寒露习惯于絮叨,我们则选择安静。
“沫子,有水么?”寒露可算安静一会儿了,是因为口渴。要是这样,我还真想让他这样渴下去,起码不会那么聒噪。
“到底有没有啊?”寒露催问我。
“咱们的水都喝没了,听蔡家华说,李强带了很多水,你问问他吧。”我指着走在前面的李强说。
寒露小跑着追了上去,以他的身形在雪地中完成这样的动作颇为滑稽。“强哥,整点水,渴了。”
李强解下他那背后格外巨大的包裹,打开拉链,伸手摸索着。我急忙加快脚步凑了过去说:“也给我来一瓶呗。”
寒露用右肘使劲怼了我下。“行啊,啥都能蹭。”这小子竟然下死手,要不是我们的衣服都很厚,这一肘可够我受的。
“在壁炉旁烤了一宿,快干巴了。”我解释道。
“等等啊,我找找,水都压下边了。”
李强的手很大,一下子掏出三瓶水。给我一瓶,寒露一瓶,自己留了一瓶。我见瓶中央尚有一大坨未化净的冰。冰如果是结成的,那么应该是冰在四周,而水在中央,如果是化成的则正好相反,看来李强的确在外面冻了一宿。我们三人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动作整齐划一。
“寒露,到车上你先把手机充上电,搜着信号就马上报警。”我叮嘱道。
“老头估计早就跑了。”寒露说完又猛灌一口。水这么冰,他倒一点不在意。这家伙生冷不忌,适应能力比我强多了。
“那也要找到他作案的证据。”
“什么证据?”寒露问。
“应该是一件血衣。”
“血衣?”
“对,如果我猜得没错,就在这森林中的某处。”
“这么大的森林,上哪找去?”
“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报警就好。”
“切,故作神秘。”寒露不屑。我没作回应,只是报以微笑。
整装继续前行,森林里枝叶间透出曙光,随着前进的步伐,这光愈发的照耀。片刻间,林中已经透亮。茫茫银海尽略眼中,有些刺眼。白昼总能给人带来安全感。我们前行的步伐更加坚实,走的更快。到了七点,我们终见到森林的尽头。只是这尽头并不是一开始我们进来的地方。
出了森林,李强与我们挥别,要去找他们的车子。我们的车子停在不同的方位。分别前,张彤反复叮嘱李强他们要去本地的公安局协助调查。而我们也会去,并在那等着与他们会合。张彤义正言辞的,语气官方的很,估计是怕他们不配合,才端出警察的姿态。作别了他们仨,我们朝来时停车的地方走,走了没一会,我停了下来。
“完了,我的手机不见了。”我大声嚷嚷。“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找。”我嘱咐寒露带着张彤先去报警。我和白浊则回去找手机。
话说完了,意思表达清楚后,未等他俩反应过来,我拽着白浊就往回走。张彤觉得不对头,忙不跌的跟上来拉住我。“你不会又在搞什么花样吧?”看她满眼狐疑的样子,定是对我没有丝毫信任。
“什么花样,我手机里可有照片呢?你忘了,可能是很重要的证据。”我信誓旦旦的说。
张彤眉眼微皱,审视的目光更甚。看来没有被我说服。在她思量之际,我赶忙推掉她的手,边走边说:“快去报警,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回去。”
我俩的步伐很快,我回头看看后边,张彤没有跟过来。快要走到之前分别的地方时,我俩停下来,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能行么?”白浊问。
“静观其变吧。”
五分钟后,一个人影出现了,沿着我们出来的路线往古堡的方向走去。
“是他。”白卓低声说。
通过衣服和身型动作特征,我很快认出了那人是李强。尽管我俩与李强的距离较远,风中还夹杂着呼啸声。我还是谨慎的跟白卓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在纯白的背景中移动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我和白卓跟的很小心,为了不被李强发现,几乎是在李强快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时,才会往前挪动,途中不断借助树丛隐蔽,并始终保持着这样一个距离。
“他果然上钩了,是去找你说的血衣么?”
“应该是。”
跟了很久,李强走的速度一直很快,足见他的目标很明确。我们沿着返程的路线前行,不断向古堡靠近。
追踪中,我们离古堡越来越近,这让我很疑惑。之前我和白卓都没有在古堡中发现血衣。结合古堡外的足迹,我推断那件血衣是被丢在了远离古堡的森林某处。然而现在的情况似乎正在驳斥我这一推断。又过了一阵,我已经能看得见古堡,视线中的李强竟然推开古堡的大门,走了进去。
他回这干什么?我很费解。我指了指古堡一侧墙上敞开的窗子对白卓说:“我们从那进去,不要走正门。”我记得那扇窗是棺材所在的房间。从窗子进去,可以避免开门的声响惊扰到李强。
我俩小心的翻过窗子,动作幅度很小,没有发出太大声音。过了窗子,是一处隔间。好在隔间外面的房门之前被我砍掉了。这样透过破碎得玄关,我可以轻松的打探到大厅的情况。我扫了一眼,没见到李强。我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不能贸然出去。
将全部注意力铺在侦察上的我,突然听到细微的细碎声响。此时我的精神力实在过剩,以致我搞不清这声音是真实亦或是我大脑急于捕获线索而制造出的幻觉。
“能听到么?”我问白卓。
白卓闻声闭上双眼,右手扶在耳边,这个动作持续了几秒。而后他睁眼向我微微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我,感受到什么是相信的力量,我再闭眼去听,甚至可以确信这声音来自自右前方的某一走廊。
“走。”我同白卓蹑手蹑脚的缓步向前,隐蔽的程度不亚于一个专业的小偷。距离的拉近让我更清楚的辨别出声音的位置,很像是蒋家进被杀害的那条走廊。
吱吱,我听到古堡木门被打开的声音。这可把我俩吓得够呛。怪老头回来了?我心里泛起嘀咕。
白卓拉下我,示意我赶紧往前走,不要理会那边的情况。我们加快了步伐,迅速到达走廊口。透过廊口,我看到蒋家进的尸体被拖了出来,大半条腿露在门外。见状我俩忙跑过去。
到了跟前,我看到蒋家进的衣服被掀开了,露出了前胸,左胸心脏部位被划了一道口子,渗出少量的血液。
可是,李强人呢?跑哪去了他?哒哒哒,大厅里回响起硬底鞋踩踏的声音,这个脚步声,我记得是张彤的。这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情绪,总感觉很不妙。
“陈沫!”张彤呼喊着我,我循声望去,她已经站在走廊入口。看到张彤的一刹,我的不安达到了顶峰。我不假思索的脱口大喊:“你快过来。”
这时,一只手臂粗鲁的闯进我的视线,猛然从张彤身后伸出,将张彤的脖子锁住,是李强。
“啊!”惊慌失措的张彤大声喊着。她剧烈的扭动着身体,试图反抗,可紧贴在她的脖子的针头使她不再敢轻举妄动,刺痛感提醒她扫了一眼,那是一支注射器,张彤应该能知道,那支注射器内装着的是可以让她香消玉殒的氰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