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儿子在外辛苦打工给我寄来的养老钱。整整五千块呢!谁能帮帮我?谁能帮帮我?”老头苦苦的哀嚎。
他身边有几个心肠软的女人看不下去,开始安慰他。张彤和白浊逐一说服乘客展开一些可疑的包裹。有的看老头可怜,想帮忙尽快找到小偷而积极配合,有的尽管看起来不情愿,碍于他人审视的目光,只好配合调查。没有拒不配合的,也没有挑事的,我有些意外。我站在原位仔细的将眼前车内的布局,乘客的位置与我脑中之前的画面对比。那是二十分钟前,上车时,我记下的画面。
“陈沫,过来帮忙啊!”张彤呼唤着我。
我没有动。
“算了,算了,别管他。”白浊说。
比对很困难,我脑海中的画面只剩一个雏形。细节部分我记不住了,没可能复原。进来时车厢对侧门口区域的情况是视线盲区。这部分的画面是空白的。远离老头的在座位上的乘客,由于行动受限,离钱包较远,是无法在十几秒内作案的,应该不是偷钱的人。过道上的乘客才是重点。张彤她俩检查的很细致。车内的人员已经被查了大半,却没有任何收获。
“你们在做什么?”我循声去看,乘务员从车厢一侧进来,询问这里的情况。
张彤凑过去解释情况。白浊不再继续排查,呆在原地死死盯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未被检查过的乘客。他认定这几人中有一个是小偷。取得了乘务员的理解后,排查工作继续。又过了一会儿,车里的乘客都查过了,竟然都没有。包裹,衣服裤子兜,车厢内的角落,都查过了,都没有。张彤和白浊满心莫名。这样的结果使老头绝望,将他悲痛的情绪再次点燃。老头用他所剩不多的气力,声嘶力竭的哭诉。
我悄悄拽了一下列车员,叫他出来,又给白浊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来。几分钟后,我俩回到座位。张彤在她的位子上,满脸忿忿,撅着嘴看着窗外,表现得如一个任性的小姑娘。我知道窗外的风景根本无法攫取她的眼眸。此刻她的心思全在丢掉的那几千块钱上。没能替老头找到钱,她很受挫。她钻牛角尖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旁的老头依旧伤痛,只是哭累了,啜泣变得虚弱。白浊过去跟他耳语几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做抚慰。
“各位乘客,现在插播一条消息。针对六车刚刚发生的一起窃案。警方要求小偷尽快将所偷钱款归还失主。若返还钱财,警方表示将不再追究。十分钟后,列车将穿过下一个隧道。届时可安心将钱还回。”
列车员按我的要求将消息重复播报了三遍。消息放出后,车内议论纷纷。有轻生耳语的,有交头接耳的,也有肆无忌惮大声嚷嚷的。说的什么,不用听我也知道,都是嘲讽的。老头听到后,失望的叹气。看来,这样幼稚的想法扑灭了他最后的希望。总之,没人相信这法子有用。
“你出的馊主意?”张彤锦上添花的送来嘲讽。她说这话时都没看我,依然执着的望着窗外。我竟还是习惯于她的冰冷。
时间慢慢流过,前方隧道渐渐接近。车内的人们尽管大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都迫切等待着结果,恨不得车开的快点。
“不对啊!你这是在冒用我的名义。主意不是我出的,算哪门子警方表示?”张彤回过神来,不满的问,言语间全然没了之前的好感。仿佛我只是她审问的一个犯人。她的眼神凶恶,充满攻击性。
“配合一下,钱找到了,你也是功臣嘛!”我有错在先,说话很谨慎,态度也很端正。
“滚蛋。骗谁呢?”张彤不依不饶。
“我......”我刚要解释,突然感觉身体前倾。列车减速了?张彤也发现于此。不光张彤,车里的人都注意到了。列车即将通过隧道,车厢里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刻。包括完全不信任我的张彤。漆黑刚至,车厢里安静的可怕,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秒、两秒、三秒,我感觉时间在按秒渡过。这一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十三秒后,车厢内恢复光明。
“钱,我的钱,我的钱。”老头不敢置信的高呼,声音因极度兴奋而颤抖。
车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头身前的桌子上,我却没有。我不在意那边的情况,我十分自信,钱会回来。因为自信而失去了好奇。我的注意力落在张彤身上。对她见到这个场面后的反应,我倒是蛮有兴趣。车里的乘客大都讶异于这种结果,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张彤是专业的警察,而且性格冰冷,情绪内敛,表情管理做的不错。即便她脸上平静如水,我相信她强烈的好奇心已经被我点燃了。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果然,她绷不住了,向我发问道。
“不可说。”我心想,偏不告诉你,让你高冷。我的心里已乐开了花。
张彤恶狠狠得瞪了我一眼,要强的性子使她不愿被我牵着鼻子走,硬生生的把疑问憋在肚子里。
白浊从背包内拿出一个本子。我不断对他低声耳语。白浊的画笔不停的在纸上游走。画到我觉得不对的地方,我会指正。描述、绘出、纠正、擦掉再重建,五道程序形成一个完整的周期,循环往复。
“故弄玄虚。”过了一会儿,张彤泄愤般的说着鄙视我的话。我清楚,我在败光她对我仅有的好感。
费了一番功夫,画作完成了,形成一个肖像。白浊收好画像,展开第二张白纸,开始第二幅画的绘制。两幅画都完成后,我同白浊静静的坐着,重新变成两个普通的旅客。张彤会时不时打量我俩,看看我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直到下车,我俩什么都没做。
下车后,刚出车站,我一眼便锁定了寒露。寒露长得其貌不扬,在人群中是很难被发现的。不过他的笑容很特别,与众不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有的气质。他的这种气质,说直白些就是猥琐,猥琐的气质,猥琐的笑容。这么说可不是污蔑,寒露的猥琐在大学同学中是公认的。每一个看过他笑的人都无一例外的给出这种评价。当然,猥琐,仅限于他的笑容。寒露的为人我是比较了解的,我是他大学期间少有的跟他走的很近的朋友,对他知根知底。说他正直有些过了,可寒露内心确有着纯良的一面。正因如此,我才会成为他的朋友。
我们三个跟着寒露上了一辆他租来的越野车。上车后,寒露特意过问我们是否都备了厚羽绒服。我和白浊都带了。因为来之前寒露有特意嘱咐过我。虽然我们要去的C山与S市相距仅几百公里,纬度也很接近,可由于山区得特殊环境,气温要比S市低十几度。我们那现在的最低气温刚接近零度,按寒露得说法,此时C山的温度能达到零下15度左右。
寒露的问题让张彤有些错愕,看样子她没做准备。张彤说她没来过C山,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事先也没人跟她说。听张彤这么说,寒露责备我不够细心,不照顾女士,不配他曾赋予我的“暖男”标签。我一脸无奈,我哪知道她会跟来。再说,谁稀罕这个标签。提到这,我再一次好奇起张彤的来意。我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太简单。
我们找到一家服装店,给张彤买了件足够抗寒的外套,然后向C山进发。结账时,白浊要给张彤买单。张彤死活不肯接受,也是一个倔强的姑娘。
去C山的路越走越崎岖。车子没办法开的太快。路上,张彤终耐不住强烈的好奇,再次向我追问:“你俩到底是怎么找到那5000块钱的?”
我看张彤满脸写着迫不及待,心里盘算着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解决我的疑问。“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跟我交待你来这的目的。”
张彤略加思索,迟疑片刻后说:“好。”
“其实,找回的不是老头丢的那5000块,而是我们白大少爷义务贡献的善款。”
张彤闻言,双眼猛瞪,瞳孔紧缩,眉头骤然挤到一起。“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不是在解决问题,是在纵容犯罪。再说,白浊的钱就不是钱么?你的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欺骗,是欺骗!”张彤很不认同我的这种做法,这与她秉持的理念背道而驰。
“还挺正义,义正言辞的。”我的语气戏谑,显得满不在乎。
“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多严重么?”张彤步步紧逼。看起来,她已决定解救我于歧途,而且刻不容缓。在她眼里,我俨然成了三观不正的孩子。
“不能算欺骗,沫子把车厢内的人过了一遍,发现老头附近的人都没变动,只有车厢门附近少了两个人。沫子推测他们是团伙作案。行窃的是老头身边的其中一个。钱被偷后能迅速被转移出现场。完成这一系列行为至少需要三个人。根据沫子的描述,我将离开车厢的那两个人的容貌画了出来,并将画像通过窦得助转给当地警方。刚刚窦得助给沫子发来了短信,当地警方表示画像中的一个是个惯犯。目前警方已经开始根据车站的监控,对其进行抓捕。”白浊一五一十的将我俩谋划的过程解释给张彤听。
“听见了吧,我俩没有做烂好人,也没有纵容罪犯,白浊的钱会让他们吐出来的。这么做算是变相的物归原主。”我慷慨激昂的为这起行窃案的破获做结案陈词。美中不足的是,车子的颠簸使我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影响了本来恢弘的气势。
白浊在绘画方面有着让人惊叹的技艺。我的记忆力,他的画工,以及我俩之间的默契结合起来,在窦得助负责的诸多案件中,曾起过很大的作用。一年多前,我便是通过这种方式锁定出白牛的身份,从而找到的惜梦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