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完惜梦缘,我可以放心离开了。此行窦德助不会与我同去,我只好再寻一个帮手。我找到了白浊。选他的原因有二,其一,对于我三年前的那次遭遇,白浊是知道的。找他比起找别人,会省去许多解释的麻烦。其二,白浊其人,无论是能力还是人性都很让我放心。白浊的家境不错,其父是我老家那边小有名气的生意人。所以即便他毕业以后一直无所事事,生活也比我们滋润许多。一收到我的邀请,白浊即满口答应,还嚷嚷着正好最近闲着没事干,无聊的很。听他这么说,倒是我帮他解闷儿了。他一贯不让我们觉得欠了他的人情。正因如此,即便平时他个性张扬,作风高调,也没有引起我们的反感。
我和白浊候车时,窦德助特地赶来车站送我俩。平日里,我们仨隔三岔五的厮混在一起。搞这些送别仪式,内心不会有丝毫波澜。与寒露汇合的地方,我曾在地图上查看过,火车是无法直达的。坐完这趟高铁,还要转一趟绿皮,而后再乘大巴方可到达。高铁的票是白浊买的,商务座,跟他在一起还真好。有意思的是,窦德助给我和白浊订好了下一趟绿皮车的车票。很奇怪。窦德助从来不会如此细心,也从不会对我俩如此上心。
检过票后,在我即将通过闸口准备进站台时,窦德助从身后拽住我,小声跟我说,他很抱歉这次没能陪我,不过有人会替他弥补的。我很纳闷,问他什么意思。窦德助没有答我,讳莫如深的一笑后,转身离去。他这样我更莫名其妙了。要说他会如何愧疚,我是绝不会信的。不过他话中提到的弥补,我倒很好奇。
商务座的确很舒服。为了应对后续漫长的旅途,我准备睡一觉。高铁车速很快,一个多小时后,白浊叫醒我,我们到站了。下车,出站再进站,准备转车。在候车大厅查看大屏幕显示的车次信息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陈沫!”
女人的声音。什么情况?在这怎么会有人认识我?我回头一看,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张彤。
“你怎么会在这?”我问,脑海中忽然回想起窦德助跟我说的话。“大柱子指的不会就是你吧?”
“没错啊!我是替他来的。不欢迎吗?”张彤满面春风,欢愉的说,这与我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冰冷感截然不同。
“欢迎欢迎。”我没多想,此时求生欲已掌控了大脑。
“就是嘛,我不比他强多了?”张彤自信满满,得意的说。
“对,对。”我嘴上这么说,却满腹疑问。窦德助在搞什么?怎么把张彤弄来了?他和张彤很熟么?张彤又为什么肯来帮我?对于我来这的目的,张彤知道么?如果知道,又知道到什么程度?
“这位美女是?”一旁的白浊搭话道。
“一位朋友,之前和窦德助在T市办案时认识的。”
“警花妹妹啊。”白浊火速奉上糖衣炮弹。“沫子,给介绍介绍。”
“白浊,张彤。互相认识一下吧。”
我刚介绍完,白浊即刻积极的伸出右手,对张彤示好道:“很高兴认识你。”
张彤却没有握手的意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真替白浊感到尴尬。
候车厅里播报起检票的提示音。张彤拍了拍我肩膀,说道:“出发啦,大侦探。”说完对我嫣然一笑,然后忙不迭的冲向检票闸口。
白浊跟了上去,经过我时,回身看了我一眼,脸上扬起坏笑。“有点意思啊?沫子的春天来了。”
几年前我省铁路网全面提速时,就已将大部分线路的绿皮车更换为动车组。其中少数几条线路的绿皮至今没有调换,被保留了下来。对于部分偏远地区,绿皮车的票价优势尤为凸显。我上大学时没少坐绿皮。当时车里的场景诚如我现在所见,想到达自己的座位,就要突破过道上层层拥挤的人群,费上一番周折。我们仨如同河底的砂石被上车的人流带入车厢。
在车厢门口处,白浊从身后使劲推搡我说:“沫子,沫子,你上前边去,怎么能让警花妹妹开路呢!”
真受不了他。白浊的脑子始终惦记着如何对女人献媚。我回身瞟了他一眼。他冲我竭力挑眉使眼色,饱含深意。我们相识多年,这个眼神足以让我知晓他打的什么算盘,他是想让我抓住机会好好表现。我很无奈。终于,受不了白浊对我后背的疯狂骚扰,我一把抓住张彤的手臂。
“怎么了?”张彤回身问我,眼神纯净的像个孩子。这是我之前见过的张彤么?会不会是她的孪生妹妹?
“你到我身后来。”我说道。
“嗯。”张彤听话的躲到我身后。
“对了,你的座位在哪?”我问。
“37号。”
“37?”我脑中一瞬间飘过自己的座位号。
“你的票是窦德助给你买的?”我问道。
“对啊。”
一阵功夫后,终到了我们仨的位子。安置好行李后,落座,终得安宁。因为在上一段路已经休息过了,现在睡意全无。还好如此,否则要在硬座上酝酿睡眠,若非疲惫不堪,真不是一件易事。
我们三个的位子是挨着的。张彤坐在我左边,白浊在我的右边。刚坐稳,椅子还没捂热,车就启动了,小站的停靠时间很短。白浊对张彤饶有兴趣,不断找机会攀谈。对于白浊的问题,张彤基本是敷衍了事,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有几次干脆不做回应。她这副样子,让我确定了她就是之前我认识的张彤。一如既往的冷淡。几个来回后,白浊什么也没问出来,自觉没趣,便不再叨扰。
列车行进的很慢,摇摇晃晃的,伴随着吱嘎吱嘎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对于旅途疲惫的人们,这种催眠,是绿皮车的关怀。瞭望一下,车里有半数乘客已经睡下。没了白浊的叨扰,张彤也睡着了。列车的摇晃,让她的身体向我倾斜,脑袋慢慢倚在我的肩膀上。白浊的目光时不时向我俩这边扫来。
列车减速了,张彤的脑袋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挪动,就要脱离我肩膀的掌控。我伸出右手温柔的阻挡。车内的光线逐渐变弱,而后迅速陷入幽深的漆黑之中。原来我们正在通过一条隧道。十多秒后,车厢内再次回复光明。
“哎!!!我的钱呢?我钱呢?我的钱怎么不见了?”过道的另一侧,与我们同一排的一个老头正惊慌失措的喊着。
我往他那撇了一眼。我记得上车时,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摆有一个破旧的手包,此刻不见了。张彤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惊醒,揉搓着惺忪的双眼,逐渐清醒。
“谁都不许出去,把车厢两边的门关上。”白浊猛地站起来,大声的叫喊,语气强硬,如同下发命令般。他这一嗓子可比老头的声大多了。这下子,车厢内睡着的人都醒了。不论是睡醒的还是没睡的,都头脑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好奇的,有抱怨的,有交头接耳的。一时间车厢内一片哗然。
“我钱丢啦,我的钱丢啦!”老头还在可怜的嚷嚷,如同街边小贩在叫卖时的吆喝,单调的循环着。
“都别嚷嚷了,谁也不许动。”白浊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洪亮至极,将一切窃窃私语声吞噬。
他反应很快,试图快速控制节奏。在列车里丢了钱,一旦场面乱成一锅粥,要找回来是极难的。白浊比我还喜欢管闲事。这一点我很清楚。只能期盼被偷的钱眼下还在这节车厢内。车厢内没有了喧哗,只剩下那位丢钱的老头在无助呼喊,声音较之前微弱了许多。对于刚刚发生的事,乘客们的心里基本有了数。
“请大家呆在原位,不要乱动。”张彤在帮忙控制局面。她说着,从衣兜内掏出警官证继续道:“我是一名警察,这是我的证件。请大家不要乱动,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起身将车厢内的乘客分布情况迅速扫了一遍。车厢内的座位都坐满了,过道上几乎是人挤人排成一排站满了,只留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通道。我们的位子处于车厢中间。这种情况下,小偷把钱偷走,再从拥挤的人群中离开这节车厢,仅仅十几秒,能完成么?何况,我记得,进入隧道前,站在我跟前的几个人,也就是老头附近的那几个人,可都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