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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假将军真小鬼

漓江,贯穿大陆东西,发源于西部林胡国,流经齐、晋、蜀、越,下游在楚国和燕国交界处流入东海,河脉众多分支,特别是在东部平原及盆地地形较多的的楚国和燕国,湖泊众多、河运发达。

七年之前,漓江的主干河道,即运输承载能力最大的部分位于当时中原第一强国魏国境内,凭借几任帝王的励精图治,同时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兴修水利、互通商贸,不仅在铁器和农耕方面远远领先其他各国,甚至在文化思想和政治制度上也一直是天下各国的先驱。

但是国之强者、败由其内,军事的发展和商贸的需求使的魏国的帝王越来越有野心,不仅加重了对各国军事的打压,连年的征战和军费无限制的扩张,也在国内催生了越来越多地反抗势力,但当时的魏王雄才大略、野心勃勃,自以为坐拥天下大势,手下优秀将领无数,国相姜禹更是被当世誉为“神到境第一人”。中州大战爆发,这一场作为楚、燕、魏三位强国之间的互相角力,最终以楚、燕及魏国内部的起义军共同攻破魏国都城大梁而结束,魏王自杀,起义军趁势建国蜀,后称西蜀,继而又与燕楚相争欲三分魏国天下,由于大梁城临江而建,此番三国之争便被世人称作漓江大战。此两番大战历时三年,期间有许多千军万马的惨烈交锋和各方势力阴谋阳谋尽出的著名战役,一直被后世所传颂,在金鼓连天的年代中更有多少不世出的名将军师,也如流星一般辉煌而又短暂,为后人所感叹,这且为后话,当时趁势而起几乎平分魏国的楚、燕、蜀三国,如今则是三足鼎立、相互掣肘,现在虽无大型战事再起,但在如今这些年的休养生息之中,其实一样是蠢蠢欲动相互试探,只是此间的波谲云诡和血雨腥风,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临近年关,自燕国都城燕京而出发的、去往燕国各路边军在燕国几处大型“补给站”的队伍已经完成任务归京复命,他们的任务便是给各路边军送去今年朝中,其实也就是陛下的“封赏”,其实日常的军费及粮草医药早已在下半年储备完毕,年关的此次物资则是朝中给各军的“彩头”,这当然是极为重要的军事机密,代表了陛下对于各路边军及边军主将的态度,甚至有些决定了边军往后的战力部署及战备质量,例如当年大战结束时赠与在蓟州戍守的主将陆江十数艘大型战船,便是表明了陛下让陆江要戍守境内漓江河道,告诉陆江江河亦为国土、定当寸步不让!

当然,这十数艘战船自然不是从燕京运载而去,只是将燕国几十位优秀造船师送往蓟州,只携带图纸技艺及必要的工匠,陆江当年就是凭借着几十位丢在人群里都不怎么起眼的造船师,硬是将往日在蓟州境内漓江河道上横行无忌的出国水军逼迫地弃船逃生,这些甚至战船一度临近楚国境内,大有一言不合就发兵登岸之势头;去年赠与燕北军的就是由兵部新改良的强弩及火枪的制造图纸,这两种军械造型小巧、便于隐藏,同时威力巨大、每击必杀,更是让燕北军自此多出一个令天下所有先锋军瑟瑟发抖“神机营”,试想两军交战,突然在腰腹处埋伏一批持有强弩火枪的队伍,这完全可以逆转一场战争的走势,要不是因为制造复杂、造假昂贵,而且使用起来难度颇高,需要特别训练和相互配合,虽说编制为“营”,但“神机营”只有寥寥不到百人,只是这几十人完完全全是真正的战场“死神”,让燕北军在交战时有了更硬的底气。

由此可见,朝中的此次“彩头”必然让燕国各路边军极为重视,甚至会让他国军队分外眼红,只是这种级别的军事机密必然不会轻易泄露,莫说他国碟探,就连燕国负责送载的队伍也是分为数批分段接头,而且各路边军都会分别挑选几处城镇作为与京都交接“补给站”,每次街头都有密令,地点都是极为隐秘且临时决定,以保证此等军秘的安全性。

临近蓟州南部,从蓟州军位于亳州的秘密“补给站”交接完毕的一行蓟州军骑兵队,此时正在返回蓟州的途中,由于西北地区寒风异常凛冽,这队蓟州骑兵全部用面巾遮住口鼻,以免呼入的凉气引起肺部及胃部的痉挛。亳州是蓟州中郎将石文正的守地,石文正是蓟州近几年发迹的一位年轻将领,被陆江发掘一手提拔起来,平时也无甚突出战功,只是知道此人善守不善攻,性格也是忠厚老实,甚至有些木讷,但是待人以诚,与亳州知州关系交好,在蓟州军中的几位将领之中也颇有口碑,只不过除了亳州亲兵,在蓟州军其他寻常兵士中却是对他略有微词,其实也算正常,蓟州军中将才辈出,更有副将叶唐、中郎将任小冬这些逐渐被整个燕国甚至天下各国军队所熟知的后起之才,因为蓟州军战力强横,又处于三国边境,所以擅攻者实打实的功绩确实比较显眼。只是这种兵士对将领的微词在蓟州军中并不会被刻意制止,这也是陆江的意思:但凡认为自己有能力将军中某位将领取而代之的,尽管想办法展现自己的实力,莫说什么怀才不遇,如果连脱颖而出都做不到,那还说个屁的实力,起码脑子就不好使。但是陆江也明确说过,违抗军令导致延误战机者斩!逞匹夫之勇造成重大损失者斩!阴谋构害军中同僚者,斩!说来也怪,蓟州军中兵士对石文正略带不屑的议论若被军中各营统将听到,绝对会以狠厉的军鞭伺候,并且蓟州军的“小公子”陆舟也经常拉着副将叶唐或是带着朋友们去亳州找石文正一起玩乐,说是给这木头解解闷。于是石文正在蓟州军中老好人的形象便传开了,蓟州军中的将领们听了也是无耐地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此次颇为重要的秘密押送,既然选择了石文正的守地的“补给站”,那么由守地将领石文正亲自押送回蓟州即是理所应当,其实年关将至,趁着此次押送还能赶在年前与主将陆江当面会谈,也是一件好事。骑兵队从亳州出发一路向北,临近蓟州南部边境,只是在穿过西北地区特有的最后一处黄岩地貌时,却是异象徒生!

黄岩地貌矮丘林立,岔路众多,只见从前方东西两侧矮丘之上突然冲下数十位身着黑衣驾马的持刀兵士,步伐极稳、速度极快,下冲阵型丝毫不乱,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军中好手,在此地埋伏,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此行护送的军密!但是蓟州军反应极快,确认后方暂时安全后立刻自行变阵,辎重后撤、骑兵迅速收拢至双侧,由于对方起势太快,所以只得盾甲向前、架矛作棘,显然是要准备硬生生抗下这一波攻势,虽然被动防守必有损伤,且对方一看便是有备而来,个个身手不凡。

但是蓟州军仍然打算首先保证骑兵战力,这便是蓟州军的自信,他们相信只要保住哪怕有一半的骑兵战力,对方定然经不起蓟州骑军几个回合的冲杀,最坏的情况下也能留有战力保住此次物资撤退至蓟州境内,只要进入蓟州,就是天王老子要来抢东西也要掂量掂量!

带头的黑衣兵士亦是软甲蒙面,看到蓟州军如此反应,驾马手势突然变换,后方十数位兵士竟然收刀架弩,不再径直向前而是迅速下马向着双侧矮丘上方移动,显然是想占领高点对蓟州军阵型双腰进行射杀。

蓟州军陷入两难境地,与对方前冲的兵士马上便要短兵相接,此一波攻势对方势在必得,仅看自己廖廖十数位盾甲全然不能阻止如此猛烈的冲阵,蓟州军此举已然是打算拼着前方甲士全灭的代价进行防御,虽然对面已有十数人下马,向矮丘移动,冲阵的压力减少许多,但是若让他们顺利占领高地,双腰骑兵马匹必然在强弩的射击下死伤惨重,此行护送军密也必然会失守!

不过此行带队的蓟州军将领,双手却稳稳地拉住缰绳,此刻本该纠结如何应对对方攻势,但是他心里却是在想:“如此隐秘的护送怎会泄露消息?是朝中的补给队伍?还是蓟州军内?还是……京都?”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此刻却来不及多想,在对方前冲至距离只有二十米时,他做出了一个令对方大为骇然的举动,本来持盾在前的甲士突然迅速撤至两边,同时分成二人小组上马叠盾而立,此举显然是大幅削减了对方飞奔至双侧矮丘的持弩兵士的威胁,但是前门大开,且对方骑兵经过将近八十米的冲势已然达到最盛,若毫无阻拦的冲阵,那么此队蓟州军必然会落得个极其惨烈的结果,不过此时那位依旧沉稳的领队却是用低沉语调地发出一条杀意极盛的指令:“冲。”

只见队伍中央一阵战马嘶吼,一道道青影自阵中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出,仔细看去,冲出的战马每匹都面带青具,鼻喷热气咬口坚实,马腿长直粗壮,马匹骨架一看就是爆发力极强的品种。且马背兵士人人身披在各国军中一直享有盛名的“青鳞甲”,最有特色的便是手中反射着冷光的一柄柄特殊制式的长戟。对方冲阵兵士看到此番景象,也是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根本不是驻守亳州的蓟州军,这是陆江的亲兵“蓟州城卫军”!

蓟州城卫军的存在一直被燕国朝中不少大臣反对,在其他各路边军中对此也是略有微词,究其原委,还是因为蓟州城卫军在编制上虽说是“城卫军”,但是从人数来看足足有一个营的兵力,更为重要的是,蓟州城卫军不是什么巡防步兵或者骑兵守备的正常城卫之属,反而是一支装备齐全的重骑兵!

其标志便是高头大马的青甲面具、骑兵身上蓟州军特有的“青麟甲”,还有就是专门为蓟州城卫军打造的样式特殊的长戟,长戟双刃勾镰,戟身长一丈二尺五寸,重七斤,配合重骑兵强大的冲阵能力简直就是战场上破军杀敌的“神器”。

重骑兵一直是燕国的国之重器,与楚国车兵、西蜀戟士为当世公认的最强军种,而燕国当然也有许多其他的重骑军,在陈之的燕北军和燕国南军大将楚江甫统领的燕南军都有编配,更有比蓟州城卫军更为被世人熟知的燕皇亲兵“燕云重骑”,守护京都的“羽林卫”也是重骑兵。

但是,燕国各路边军的重骑兵全部都在前线戍守,同时军队动向和实时战损在兵部都有详细备案,而从蓟州城卫军参加的摧枯拉朽般的几场战事来看,大家心知肚明这蓟州城卫军必然战力非凡,但是除了应对西北部分重要战事外几乎密不示人,陆江还曾大言不惭地说是因为西北三国军情复杂,如此是为了保密战术留存实力。

朝中重臣也不是傻子,如此国之重器掌握在你陆江手上,不参你个拥兵自重才怪!只是陛下与殿阁一直没由回应此事,众人猜测便是陛下碍于陆江的赫赫战功和蓟州的特殊位置,才未予理睬,但时间久了也难免不对陆江心生疑虑,这也是陆江在朝中的政敌攻击陆江的主要依仗。

只是此时面对蓟州城卫军,对面的黑衣骑兵才知道这支重骑兵的可怕,仅仅几个呼吸,双方便进行了第一波冲杀,重甲的优势瞬间体现出来,马匹重心压低使得马上兵士身形更加灵巧,七斤重的长戟在他们手中宛若万物,骑兵之间三人一组相互配合,阵势的灵巧变换和角度刁钻的劈砍勾镰更是让己方许多兵士刚刚抬手应击便被一枪刺穿心口,第一波交战便十之去四,而蓟州方面只有部分受了轻伤。

不过此时蓟州城卫军却感到十分诧异了,按理说此番攻势已让对方再无任何抢夺军密的胜算,对方也应该明白,蓟州方面虽然不知如此重要军密行动如何泄露,但应该也是有所察觉,派出蓟州城卫军套衣遮马,将兵器放入辎重车内伪装成寻常亳州守军隐秘护送,临战之时才显现出来,也是因为确实有所顾忌。不过此时已然认出蓟州城卫军,战力悬殊程度也是显而易见,但是对方却依然调转马头,稳定身形,这是似乎竟还要进行一波冲阵?!

蓟州军领将眉头紧锁,饶是性格沉稳的他也是感觉不太对劲,心里想着:“两侧矮丘的弩手已被解决地七七八八,以对方仅剩战力如果再次冲阵,绝对是全军覆灭的下场,此时又不是什么重要国战,军密虽然重要,但以对方颇为果决的战术安排来看,绝不会毫无意义地自杀。这军密你们肯定是拿不到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带头黑衣骑兵额头滴下汗水,策马而立,对面的蓟州城卫军似乎也并不着急将他们赶紧杀绝,因为身在燕国境内,他们这只骑兵小队能够成功伪装潜伏进来进来,并找到相应装备在合适的时机地点进行伏杀已是不易,没想到虽有内应提供详尽的消息,但蓟州军的嗅觉还是太敏锐了,不过最近的消息说藏在乌石镇的钉子确实是被拔了,会不会和此事有关?不过那也应该是陈之燕北军的截获,战斗也相当惨烈,陈之与陆江虽是旧识,但两人早已决裂,绝不会和蓟州互通此类绝密军情,那蓟州军又是怎么提前预知并且暗藏好蓟州城卫军的呢?

领头黑衣骑兵稍微向后扭转了一下,心想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按计划进行吧,先处理掉现在的情况再说!

对方领头骑兵的动作被蓟州军将领敏锐地捕捉到,“不可能再有支援,他在等什么……”他眉头紧皱,不过不等他思考,对方竟是向后转头就跑!

蓟州城卫军虽然身为重骑耐力不强不可长途追击,但此间地形窄道交错石壁林立绝,绝不利于逃跑,且此次伏杀事关如此重要的军密泄露,绝对不能让对方一走了之,不然此后莫说蓟州,整个燕军的军情系统还不似在人前扒光了衣服任人观赏,况且朝中也绝不会答应此事发生在蓟州军辖域而蓟州军毫无作为。

蓟州军将领立刻命重骑分队,前队随他先行追击,后队整顿阵行辎重马上跟上,说完立刻拉缰刺马,带领城卫军绝尘而去。

只是此时他没有注意的是,刚才两侧的矮丘之上蓦然出现了两骑,皆是身着随意,一人身材高大,气息绵长,一人落后半马,年龄不大但是目光锐利,一同看向蓟州军将领追击的方向。其实二人其实早就看到了设伏的骑兵队,一直隐匿在此,竟是半点没被双方的将士发觉!

靠后的年轻人轻笑了声,开口说道:“呵呵,将军,这人肯定不是人了,不知前面是不是鬼?我们管不管?”

身材高大的男子神色淡然:“小鬼。反正都要去,一同吧。”

说完便策马奔向前去,年轻人神情激动,心里想道:“终于有好戏看了!”

群马急停,前方的黑衣骑兵竟是默契十足地在此调转马头,全力杀来!队中数位黑衣兵士此刻浸淫通玄已久的高超实力这才真正显现出来,手持燕国寻常刀刃,在双方距离数米时迅速跃起马背,竟是舍了战马不要当作冲阵的肉盾,自身落地后迅速贴地向两侧前冲挥刀斩向蓟州军战马的马腿,蓟州城卫军也早有准备,立刻紧夹马腹后同样弃马落地,因为如此狭小地形战马已经无法发挥作用,更为重要的是利用战马的冲击为同样隐藏在队伍中的的蓟州军通玄高手扩散缓冲空间。不过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处石壁犄角处的阴影似乎稍微动了动。

此刻便是武者的对决,对方数名黑衣兵士眼睛紧盯着那位蓟州军将领,显然是将他当成了主要目标,不过这位蓟州军将领竟是丝毫没有紧张,似乎还在不断打量着周围环境。黑衣骑士手势变换,双方迅速短兵相接,十数位通玄高手的混战着实恐怖,不过带头的黑衣兵士并没有真正参与交战,只是间断出刀不断移动身形,但却是一步步靠近那位蓟州军将领。

十步!带头的黑衣兵士在格挡下蓟州军的长戟后时突然一个踏步手腕反转,右手正手持刀,脚下地面重颤,肩肘部衣衫在身体的强行扭转下竟是瞬间撕裂,长刀不见光刃竟直刺向那位蓟州军将领,此一刀没由回旋的余地,速度极快,十步距离转瞬即到,刀尖直刺那位蓟州军将领脖颈!

正当黑衣兵士认为将要功成时,刀柄处反馈来的巨大阻力竟然让他前冲的手臂骨骼瞬间断裂,此刻钢刀竟是再不能前进分毫!骨刺穿破肘部皮肤,肩胛骨和腰部肋骨同样发来断裂的响声,五脏同时承受剧烈的撞击,黑衣兵士瞬间弃刀向侧前方倒去,双膝跪地,从胃部涌上一大口鲜血喷出。黑衣兵士此时心中震动却是比身体的疼痛更加剧烈,扭头看向那个在咽喉寸余处轻松用单手抓住自己钢刀刀背的蓟州军将领,脑中只有一句话:“他不是石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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