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0章食堂杂工
整个下午,我都在翻箱倒柜,尽量找适合她穿的衣服,给她改得合身。
会莲洗完尿片回来,茂雷指点她怎么晒。又把所有的家务事,一一指点给她,教她应该怎么做。她很聪明,虽然没文化。茂雷教给她的事情,她都一件不漏地记下了。
晚饭,茂雷就想检验她是否胜任。让她给我们煮面,面煮好了,里面只放了盐巴。
“会莲,就这么吃哇。”茂雷问。她手足无措,两只眼睛一会望我,一会望茂雷,嘴里喃喃地,声音低得只见她的嘴在嚅动。
“会莲,你把中午吃剩的菜用铁锅热一热,给茂哥端来,把碗柜里的红油,花椒粉拿到桌上来。记住,茂哥喜欢吃辣的。”
“会莲,以后,叫他茂哥,叫我衣姐。这样方便。
第二天早上5.30分,我刚起床,会莲也赶紧起来了。
“会莲,起床后,马上看炉子火好不好,把盖子撬开,像我这样换一坨新煤。煮一根中大的红苕,砍成小坨,米芸子里有一个装米的小竹茼,早上煮一竹苘米,中午我没在,你和茂哥在家吃,煮大半茼,中午吃的菜茂哥会买回来。我们一起到洗漱间去洗脸漱口。”我给她找了根头绳。她很不习惯刷牙。怯怯地拿着牙刷,看我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她也跟着挤,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心想,她在家里,没刷过牙?
“会莲,头发应该这样……”我梳头示范给她看,她照着我的样子,把头梳好了。
我走前把奶挤了三奶瓶,放在厨柜里。对会莲说“这三瓶奶,九点给他喂一瓶,十一点,喂一瓶,二点钟再喂一瓶。你记清楚,中途给他兑点开水喂他。安排好这些事情,茂雷也起床了。
“茂雷,我走了,你多费心。”我匆匆提着包,一路小跑冲出门去。但愿公交车还没开走。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工顶替了我在整理车间的位置。我重新回到织布车间,赵红由大班长,升到车间主任。
“赵主任,我报到。”走进办公室,我简短地说。
“你呀,写写画画还行,织布既屈才又浪费棉纱。安排啥位置?真费脑筋。”她用笔敲着自己的头为难地说。
“不论什么工作,只要时间不长都行。”看着她这么为难,我笑着说。“不然,我还去搬棉绽。”
“那都是男人干的活,你非得去干吗?你还在哺乳期,不要忘了,我也是女人。你每天有一小时哺乳时间。你到前纺去梳棉吧。”
掀开厚厚的门帘,车间里白色的棉尘象雪花在飞舞,由它们织成的浓雾,模糊了我的眼睛,机器的轰鸣声振耳欲聋。我有些恍惚,退出车间。
“嘿,你干啥?还不进去。”前纺车间一班长看着我奇怪地问。
“嘿嘿,我在等你。”我笑着恭敬地说。
“哦,刚才有点事,耽误了。进去吧。”
再次进车间,我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两分钟,才看清了车间的全貌。车间里并排摆放着八台梳棉机,纵深十六台。每排八台,一个工人,操作很简单,不时给机器加棉花。”
走到中途,一班长停下了,她转身对我说“就在这排,先跟汪雪……”我只见她的嘴巴不停地在翻动,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宁肯当搬运工,也不在这里享受轻松。我摘下口罩,对她说“听不清。”
我们在那里连续说了五分钟,我都装着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气得拉着我就往车间外面走。
“你是聋子吗?说了那么久,你一句都没听清。原来是金泊包草。哼,你到底想不想在我们车间。”她气咻咻地把我带回车间办公室。
最终,我成了所有一线车间的包袱,谁都不要。所有车间主任都给了我统一的评价,笨。
我不管领导们怎么想,自已推荐自己到厂宣传科,因为宣传科需要唱歌跳舞的音乐人才,另外常常搞文字宣传,而我会办版报,并且办的版报内容丰富,诙谐有趣,无人不喜。还有厂幼儿园老师更是适应我。
领导们研究了无数次,想到了我曾经展露的才华。有些人为我惋惜,她妈的,就是品德不好。不然她早在省里工作了。但惋惜归惋惜。在体面的工作岗位上,绝不能由我这样的人来干。这些工作都必定是他们心目中的理想人选。
领导们笑了,怒了。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凭什么,敢想这样的工作。你是有后台还是某个权贵的情妇,女儿,老婆。当然我的自荐成了笑谈。但是,我总得工作。
终于,工会主席说“他们工会办公室需要一个干事,因为我所具有的才华更适合。”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我绝不会在披着人皮的流氓手下工作。
我不会奉迎,更不会出买色相。性格的孤傲和清高,在厂里不得人心。
我提出在食堂去工作,食堂没有棉尘,而且我去也不过是做普通的杂工。
我并没犯错,只是在一线车间里学不会技术。这样的事情构不上错误。所以厂里不能开除我的公职。只好接受我的建议。
食堂安排我打杂。因为在哺乳期,所以我可以迟到一小时。
又是周末,茂雷问“儿子取什么名字?”
“你说呢?”我问他。心里想,怎么就没想这个问题呢?茂林修竹……
“我叫茂雷,他叫茂伟好不好,生得伟大。对,就叫这名字。”茂雷用手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说。
“竹子在哪里都可以生长,我们的儿子不但有顽强的生命力,还要有虚怀若谷的胸怀,我看叫茂竹最好……。”看着儿子的圆脑袋我口若悬河地大谈特谈为什么叫茂竹的理由。
“说不过你,就叫茂竹吧。明天给他上户。你在食堂还行吧。如果不行,我们找关系调个单位。”茂雷看着我问。
“不需要,就要这样吧。”我打定主意此生必读大学。所以一口拒绝。现在会莲勤劳,聪明,来了几天就把什么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并不需要我多说。这样为我腾出了时间。
我在家里时,除了喂奶,基本上都在学习。每一天我都会把需要背诵的知识写成纸片,揣在身上,在食堂里默背……
这天晚上,我在台灯下刚铺开复习的书本。会莲便抱着儿子走了进来。“衣依姐。”她的声音非常低,有些异样。
“啥事?”转头见她两眼含泪。我赶紧起身抱过儿子关切地问“不怕。有衣依姐呢?”
“我,我要死了……”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什么?你病了,头痛?肚子痛?”我急得把儿子放在摇篮里,摇着她问。
“我,我拉了好多血……”她捂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
我楞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事,弯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你!我死了,你还在笑。哇哇……你们真狠心。”会莲气得用手背抹了抹泪,加大了声音,嚎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