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口角
“衣依，饿了吧。快喝点红糖水。我煮了几个醪糟鸡蛋。”大伯母提着一个保温饭桶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儿子，我的宝贝。”茂雷抱着婴儿，傻笑着……
“傻笑啥子，快回家把婴儿的衣服，尿片，毛巾都拿到医院来。”大伯母吩咐茂雷。
“大伯母，我是顺产。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我一边吃一边对二伯母说。
“哦。”茂雷早在我怀孕时就和大伯母商量好了，由退休的大伯母照顾产生的我和儿子。
回家第一天，大伯母从她家里带来了一筐尿片，她说“撕了两床旧床单，估计你们的尿片不够用，所以拿了些来。大号，中号，小号。”我心里想她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那里就用得了那么多。
大伯母非常细心，很多我们没有想到的她都为我们想到了。我的奶水很充足，儿子也乖，他不吵夜，吃饱了，就睁着眼睛四处转，一会又继续睡。
因为家只有两间屋子，大伯母每天早上来，晚上走。
满月前的中午，快到一点了，茂雷还没回屋。外面下着小雨。寒风吹得窗格刷刷地响。
“茂雷还没回来。”大伯母在屋子里打转。“你自己快吃吧？一会饭菜冷了也不好吃。”看着她走来走去的样子，我笑着对她说。
“呃，衣依，我给你们找的小保姆，明天就到。她今年15岁，苍南乡下的，那地方穷得狠。她是老二，名叫会莲。听说她很勤快，可惜没读过书。”大伯母坐在我床前说。
“哦，谢谢。这段时间辛苦了。大伯母，我真的感谢你。”我不会说很带感情的话，即使内心里有着火一样的感情，话语里也是平常又平常。
“哇，哇……”儿子在摇篮里哭叫起来。“看看，我们孙子是尿了，还是饿了。”大伯母把儿子从小摇篮里的抱起来，检查尿片湿没有。
“儿子，屙了一屁股的屎把把。”大伯母一边说，一边给他收拾。我翻身起床兑了盆热水放在凳子上。
洗干净，换了干净的尿片，重新放进摇篮。儿子睁着大眼睛，望着大伯母，呵呵地笑，一根手指含在嘴里。
“大伯母，把他放在我身边睡会。等会该给他喂奶了。”我试着问。
“好吧，到妈妈哪去了哦。”大伯母抱着儿子，亲了亲，欢快地说着把他放在我的身边。
“大伯母，他好乖，晚上十点吃了奶就闷头大睡，一直睡到早上四点，中途只换一次尿片，吃了奶，又睡，直到你来，他才醒。夜晚基本上没哭过。以前听我同事说：她儿子天天吵夜，害得她整夜不能睡觉，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有福气，你儿子是贵命，长大了孝顺，又能干。”大伯母笑着答道。
“你们还没吃饭吗？”茂雷顶着一头的雪花走进屋来。
“出去，出去，在外面把雪抖抖再进屋。你这样带了寒气进来，怕凉了月母子。”大伯母一边说，一边把茂雷往外边推。
“忘了，该打。大伯母。”茂雷伸手轻轻打了自己一耳光。
走廊外传来几个人哧呲，哧呲的声音。茂雷跑出去把门全部推开说“这里，抬进来，放这。”
茂雷指引着两个中年男人将一个很大的木头箱子挨墙放在屋子正中间。
“茂雷，这是啥东西？”大伯母指着大木箱问。
“呵呵，这是香港寄来的婴儿车。我也没见过。”茂雷兴奋地笑着说。
“你买的？”我在里间屋里听着，有些忐忑不安地问。
“嗨，你干妈从美国，转道香港寄过来的。哦，还有一封信。”茂雷大咧咧地说着，把信递给我。
“她们怎么知道生小孩子的事？你给她们写信了？无故接受人家的馈赠多不好……以后，不要找人家要……”我还没说完，茂雷就接了过去。“什么要不要的，我只告诉他们说你生了个小男孩子。他们又是礼物，又是贺礼的就寄来了。我又不是没钱，找他们要。你太小看你丈夫了。”茂雷有些气鼓鼓的。
“得了得了，人家心里有你，这不是好事吗？甭管他，那是人家的心意。人情往来，你来我往，她家有事，你也出力，出钱就得了。”大伯母笑嘻嘻地对我说着，让我快吃碗里的猪蹄。
茂雷偷偷地睃了我一眼，脸上又浮出了笑容。他那里是生气，分明就是得意洋洋。
“大伯母，我还没吃饭。还有吃的吗？”他放下公文包，俯下身看着摇篮里的儿子，问。
“有，有，你也吃点猪蹄。”大伯母应和着，马上给他把饭菜端上了桌子。
我心里不是滋味，总感到那里不对。这样下去成什么了？他什么时候给刘玲父母写的信，我都不知道。我不喜欢带有铜臭的感情。自己不过做了微不足道的一点事情，已经让人家破费了不少。说是干妈，干爸，人家在美国，你在中国，有什么联系。了解人家吗？仅仅只是偶然帮助了人家的女儿，那算得了什么？我从来不想高攀，真正的情是自然形成的，就象吴英和刘玲，必须是心与心的碰撞。认干女儿，不过是他们一时的感情冲动，何必当真。茂雷这样做，感觉自己象乞丐，即使得到些物资上的好处，但人的尊严呢？
信，茂雷已经看过了。我心里有些不快，抽出信来。
“衣依，茂雷：
你们好！接到来信，得知你们生下了小宝贝，替你们高兴！祝贺你们喜得贵子！
上次一别，已过数月。人生变幻莫测，大哥的病，很多医院宣布了死刑，没想到，从临江回去，在火车上偶遇民间神医，现已全部栓愈。或许，得他妹妹刘玲在天之灵的保佑吧。他于国庆娶妻，刘家逢春，令我们全家振奋。于今，你又生子，真是锦上添花。
你们还好吧。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你们一定要抓住机遇，成就事业。
但人生没有圆满，因为给你哥治病，花了很多钱，所以我们经济上比以往略有逊色。这次，只能略表心意。
祝你们全家快乐、安康！
干爸，干妈。
一九七九年一月三十日
“大哥的病好了！”太好了。他们终于有希望了。
“大哥病好了，还结婚了。我们寄些钱去，算我们给哥哥的结婚礼金。好不好？”我说道。
“算了吧。他们又不缺你这点。况且，他们比我们好挣钱。再说，他又不是才结婚。都是水过三秋的事了。不要想了。”茂雷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结束了对话。
“人家不是说经济紧张了吗？况且，你说我们有钱。为什么不能尽力给一点呢？”我生气和他理论。
“衣依，快躺下，躺下，月母子可不能动气。月子里得了病可不好治。”大伯母把我按了下去。
“哼，他真是太贪婪了，上次人家给了那么多东西，都没还，我心里已经感到愧疚了。你到底写了些什么？……”我不依不饶地在床上数落。
“我能写什么？就报了个喜讯。”茂雷生气地甩门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