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痛失良机
妈送姐从A省回来一脸憔悴。爸爸一见她便问“你病了？”。
“哎，太累了，坐了几天，没睡觉。躺两天就可以了。”妈答了一句径直朝卧室走去。
“儿子的事，一点不关心，心里只有衣兰。”爸爸自语了一句，放下手中的书，左手托腮，回味起送衣俊到省城的情景来。
重游故地，学院还是那个学院，但早已物是人非……老师已驾鹤西去，师娘和内兄钱立根本不见他。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自己，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不认老师，不认内兄，这样固然保全了自己，但究竟有违自己的做人原则。钱梅固然强悍，自私，如果没有自利的想法会同意她的做法吗？从最初到现在，对得起老师，对起黄莲，对得起衣依吗？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六月份去见衣依的情景，不知她考没考大学，女婿那么强烈地反对。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支持女儿吧。女婿不高兴，他不高兴了自然就影响夫妻感情。一个女人没有丈夫的爱是可悲的。所以他用了贯用的方法，逃之夭夭。想到这里他决定到我家看我。
到我家门前，门边坐着一个陌生的老头。他心里一惊，难道亲家母又成家了。“同志，衣依在家吗？”他上前客气地问。
“哪个衣依，我们姓李。刚搬来不久。”老头侧目看着他解释了一句。
“那以前住的人到那去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问。
“我那知道，你去问隔壁吧。”他指了指邻居家。
“嘿嘿，你是衣依的父亲吧。前段时间，你亲家母出车祸死了。厂里把房子收了，听说他们搬到医学院去了。”不等爸爸去问，隔壁的刘姨主动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谢谢，谢谢你！”爸爸一边走，一边想，连房子都收回去了，衣依会好过吗？亲家母去世，这么大的事，衣依都没通知他，可见衣依真没把他放在心上。他有点心灰。通知了他又能干啥呢？转念一想，他又想通了。
他到了厂门口，对守门的说“找衣依。”
“上班时间不会客。”守门的丢出一句硬梆梆的回话。“那么，请问她是上白班吗？我好在这里等。”他客气地问。
“你爱等就等吧。她大概一点多钟下班。”门卫无可奈何地告诉他。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从厂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表，差十分钟到2点。我还穿着一件宽大的军装，衣服还是显小，只扣了上面两颗扣子，露出里面大红色的棉毛衫，肚子微微外凸。脚穿一双平底布鞋，头发挽了一个髻。“衣依。”爸爸迎了上来。“爸，你，有事吗？”我睁大眼睛惊异地问。
“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爸爸搓着手，轻松地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不怕妈骂你吗？”我怀孕两个月了。茂大娘走后，茂雷整个人都变了，好像茂大娘抽走了他的朝气和精神。
“你，没考呀？”他试探着问。
我明白他问的什么。“我没考。”我呆了两分钟后答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他关心地问。“打算多，执行起来就很难。”我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
“你们想好，怎么带孩子了吗？”他的眼里露出特别的关注。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说了十个方案，茂雷就否定十个方案。他自己又拿不出一个方案来。到时候再说吧。”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我可以全力帮你们。”他更加积极。“拿什么帮，钱，人。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这段时间，我真是心力交瘁。
农夫耕田，只要勤劳终会有收获。我呢？为了多两小时学习时间，扛过无数个棉绽，为此肩磨破了，手粗糙了。在付出了无数黎明，无数个不眠之夜后，以为暑光初现，命运却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
老天夺走了茂大娘的生命，也间接夺走了茂雷半个灵魂。他从来都是在茂大娘的庇护下生活，在他伟岸的身体里只装了半个灵魂。他萎靡不振，他是我的丈夫，我曾经发誓，白头到老永不言弃。我给予他更多爱，更多体贴。一半的时间自己更加努力地学习。
当我拿到准考证那天，我的手有些发抖，仔细阅读，我的考号是AR144号，考试地点：临江北街148号，北街小学。我在心里念叨了几遍才悄悄把它藏在冬天穿的棉衣口袋里。对于茂雷的反对，我不想再给他解释，但我坚持。所以我潜意识里有些恐惧，不相信自己会进入考场。
每一天我都坠坠不安，下班先把家务事做完后，才在桌子边学习。茂雷在家的时候，只能陪伴他。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温习学过的内容。家里一派温馨。
考试前的晚上，茂雷在小卖部买了一瓶白酒，在街边的卤肉摊子买了一包卤猪头，花生米回家。
吃饭的时候，他兴奋地说“衣依，学院成立印刷厂，我想去兼厂长。以后，学院和附属医院的印刷品全部由我们印刷。想想，钱不是滚滚而来吗？来，喝一杯。”说完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你儿子可不能喝酒。”我笑着推开了酒。“只要能胜任就行。祝贺你。”我举着一杯茶水，碰了碰他的酒杯说。
“那是，可惜妈看不到了。”他又提到茂大娘。
“她在天堂看着你呢？等到我们儿子出世了，一定让她看看，茂雷有多能干。”我极力夸赞道。
那天，因为太兴奋，他吃了好多卤肉，喝了足足半斤酒，还要喝。我把酒悄悄换成了白开水，他再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发僵了。
半夜四点钟，我被茂雷的大叫惊醒。“哎哟，哎哟……”他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茂雷，茂雷，……”他的汗水雨点般地往下掉，我吓呆了，跑出门去敲开了隔壁雷医生的门。
“茂科长，”雷医生喊了几声，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说“马上送医院，他这种情况可能是胃穿孔。”
胃穿孔，他怎么会得胃穿孔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雷医生说，必须动手术，不然有生命危险。在雷医生的帮助下，一到附属医院，马上就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整整做了五个小时，从凌晨四点到早上九点。我在手术室外，心象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走来走去。心里想着为什么？为什么？正当我绝望得快要崩溃时，手术室的灯熄了。同时，茂雷被推了出来。
“你是叫衣依吧。茂科长是胃穿孔，手术很成功。以后就是静养。回病房后，要喊他，不能让他睡过去。这个袋子里的液体颜色，如果异样，马上告诉医生。暂时就这些。”雷医生说完又进了手术室。
茂雷一脸苍白，闭着眼睛。到外科后，护士把他安排到四病室16号病床。病房里有五张床，茂雷这张床是刚刚才空出来的。因为他是学院职工，所以才特别照顾。不然就只住到巷道里。“茂雷，茂雷，茂雷。”我连喊了三声，他才忧忧地嗯了一声。
他一进病房，其它病人的家属便围了过来。他们热情地指点着，大手术后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后期的饮食。由于紧张，焦虑，我的头有些昏昏沉沉。
茂雷一直昏睡不醒，我每隔一小时把他喊醒一次，他每次都是轻轻的呃一声，算是作答。他们说这样也算正常，我才放心。我爬在茂雷的床前，所有的思想都已经麻木不仁。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把伞站在病房外问。“茂雷住这间病房吗？”
“对对对，”我赶紧站起来，把他迎进了病房。“我是单位里派来护理茂科长的杨浦，和茂科长一个办公室。”他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哎，茂科长，这么年轻，怎么就胃穿孔了呢？办公室里人人都不相信。你，还没吃早饭吧。我来了，你就放心回家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有时间再来。”他很体贴地对我说。
“谢谢，我们早上四点到的医院，现在，哎，我回家去拿些日常用品，还要到厂里去请假。这里就麻烦你了。”
“轰隆隆，轰隆隆……”几声炸雷突然在头顶上响起。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了捂耳朵。
“好大一炸雷，天黑下来了，马上要下大雨，妹子，你这会出去正好被淋。还是等会吧。”病房里一个家属站在窗边指着天上的乌云说。
我走了过去。黑云压城，这一场雨不知有好大。但是我必须回家。茂雷的衣服，毛巾洗漱用品都没带。还有我自己也饿得不行了。
其实，医院离我们家只有十几米，平时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所以我还是借了杨浦的伞，想赶在下大雨前回家。
一出门，一阵狂风迎面扑来，接着就是闪电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很多人都躲在医院里，“有人说，天公作美，一下雨，天就凉快了。高考的学生，今天有福了。”
“高考。”我在心里重复了一句。疲惫的心里仿佛有根弦，在那一刻突然断了。我觉得这场雨就像我心里的泪。我撑起伞，向雨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