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知音难求
“衣依,这位是……”舅舅笑嘻嘻地走出来一见了我,高兴地喊了一声,看着佩玉问。
“我好朋友,佩玉。舅舅你结婚了。”我笑着问。
“嘿嘿,秦兰雪,你舅娘,这是外侄女衣依。”舅舅给我们做了介绍。
“请坐,请坐。”舅娘把我们带进了堂屋。
“舅舅,我现在有工作了,是棉纺厂的工人,给你买了两瓶白酒。早知你结婚了,说什么也要给舅娘买个礼物。”
“哦,你还有个小表弟了哟。兰雪,去叫儿子出来见客。”
不一会,舅娘就从卧室里牵出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子来。这个小男孩子虎头虎脑的,五官取了舅舅和舅妈的优点。他的身高比普通的孩子略高一点。
“钱恒,这是你二表姐衣依,这是你表姐的好朋友姐姐。”舅舅拉着钱恒指着我和佩玉介绍。
“二表姐,姐姐好。”钱恒的声音稚气地喊了声,又退到舅娘身边。
“衣依,有事吗?”舅舅看着我问。
“嘿嘿,想给外婆扫墓,另外来看看你。那年多亏你……”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舅舅关心地问。
“不如这样,我们边走边聊,早点去给外婆扫墓,我们下午还要赶回去,因为元旦只有一天假,明天要上班。”
“哦,兰雪,你就在家里准备午饭。”舅舅吩咐完就随我们一起去给外婆扫墓。
“舅舅,舅妈不象农村妇女,那么斯文,好象老师。”一出门我就迫不及待说出了对舅妈的看法。
“你猜对了,她是我的初恋,是我大学同学。那年我们准备结婚,没想到我出了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退出了她的生活,把自己隐藏了起来。你们走后的第二年,她终于找到了我,从省城十中自愿申请到了钱家湾中学教书。于是,我们结婚了。”舅舅说得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好伟大的爱情!”佩玉脱口而出,她说出了我的心声。
“七年不通音讯,你们家还好吧。”舅舅很随便地问。
“妈和爸还是老样子,姐在临江财院工作,她结婚了。衣俊在临江师范当校工,我,在农村当了四年知青,去年九月份参加工作,就这些。”我说得很平淡。佩玉看了我一眼,但没有插嘴。
“到了。”外婆的墓碑是一块大理石,碑上很简单地刻着慈母刘兴蓉之墓,末尾刻着钱立、衣依立碑。
“外婆叫刘兴蓉!”我从来不知道外婆叫什么名字。
“是呀,你外婆曾是临江女中的校花,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哟。”舅舅说起外婆颇有些自豪。
“这块碑还是你那年拿钱买的这块大理石,后来,我有空就刻字,刻了半年才把碑立起来。”
烧完香烛纸钱,我掏出手娟擦拭碑上的灰尘。擦着擦着,我发现外婆的墓堆好象长大了很多。
“舅舅,你发现外婆的墓是不是长大了,我记得小时看到是个很小很小的土堆,你看,现在冒出好大一截。”我凑近了看,走远了看,左看右看。随便那个方位看,这个墓都长大了。
“舅舅,你在外婆的墓上垒了土吗?”
“没有,那有哪闲功夫。”舅舅说着他自己也认真看了起来。
“呃,是哈,你看前面那坐墓,以前比你外婆的墓大得多,现在好象在塌,比你外婆的墓矮了好多。
舅舅歪着脑袋,眯缝着眼睛仔细看着外婆的墓。
“舅舅,你歪起脑袋看啥?”看着舅舅滑稽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
“我记得有本谈风水的书上有个记载,祖辈的坟墓如果往上涨,后辈将有好运,如果塌陷反之亦然。如果书说得有道理,衣依你记住舅舅说的话,我们家将有一波好运。”
“我才不相信。是真的我应该在省歌舞剧团工作了。我现在真是倒霉透顶了。”我瘪了瘪嘴不相信地反驳。
“怎么回事,说给舅舅听。”舅舅拍了拍身上的灰,认真地问。
“本来省歌舞剧团已经要调衣依,没想到她妈写了封举报信,诬蔑衣依作风败坏。结果歌舞团没去成,连厂宣传队都呆不下去了。”佩玉快言快语。
“哼,又是她。衣依,你记住,她是小人,绝对影响不了你的大局。国家很快会恢复高考制度,你现在作好准备,争取第一批考进大学,到那时你就彻底摆脱了她的桎梏。
鲲鹏展翅,每一次蜕变都必定经历痛苦。如果在学习上有需要,舅舅和舅妈都会全力以赴帮助你。”舅舅慷慨激昂地说完满脸通红。我从来没听到舅舅说过这么多话。妈是小人,不必在乎,我点了点头。在舅舅的启发下,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
“舅舅,谢谢你的开导。昨天我还郁闷得快憋死了。”
从舅舅家回临江时,舅舅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学习,学习,学习。
“衣依,你们家都是些书呆子。依我看,是啥命就是啥命。俗话不是说“命上只有八斗米,行走天下不满升吗?反正我只有当工人的命,我也喜欢当工人。你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还不是和我一样?有读书的时间还不如织几件毛衣,呃,衣依,我给织一件毛衣,我刚学会了一种花针很好看的。”憋了好久都没说话的佩玉一出钱家湾就打开了话闸子。听着她的谬论,越听越生气,特别是她说和她一样当工人。她没有看出我的不高兴,拉着我上下打量,在心里计算需要多少毛线。
“佩玉,所谓命运是上天注定,那只是弱者的托词。纵观历史,从自然界到人类那一次不是强则恒强,弱者恒弱。不说别的,就说你,如果你妈不想改变你的命运,她就不会来找我,不找我,你就还在农村,招工也招不到你。举这个例子只是想告诉你,命运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么不可改变。小到芝麻大到历史都是可以改变的,没有什么上天注定。
你上过初中,也学过历史。李冰父子修了都江堰不仅解决了水患,还让成都平原成为“沃野千里”的富庶之地。难道这不是改变吗?这些事举不胜举。还有你曾经学过的愚公移山……,连山都可以移走,何况一点小小的困难。
德国音乐家贝多芬在又聋又瞎的情况下还谱写了世界闻名的第五交响乐。我记得他的名言“我要呃住命运的咽喉。它绝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噢!能把生命活上千百次真是多美!
佩玉,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是一个纺织女工,绝不屈服命运。你一定会见证到我的改变。”我越说越激昂,仿佛是在对天誓言。
“衣依,衣依,你好漂亮,你好象老师在讲课,说得太好了。”佩玉崇拜地拉着我的手。
“谢谢你,不是你,我真回不了临江。你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明,当然不可能和我一样。你肯定可以改变命运,但是我,我拿什么去改变?既不漂亮,又没身材,既不聪明又没文化。这辈子,我就当你的后勤,需要打毛衣,给你打毛衣,需要做家务事我帮你做,好不好。”她望着我谄媚地笑着。我突然对她那种表情感到厌恶,她让我想到奴颜婢膝这四个字。看着她我感到失望,我要的是知音,而不是奴仆。哎……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知音难求!
佩玉不知道我心里发生的变化,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