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发酵的流言
“今天刚报到,明天开始集体学习三天就分配到车间。我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你。我给你带了些花生,是我种的,很好吃。”
“嗨,衣依,你们都姓站吗?坐下吧。我给你把花生收起。”小芳上前接了花生笑着拉了拉我的衣服。
“坐,呃,把花生拿出来吃,小芳你也吃吧。”我恢复了常态。
小芳挨着我们坐着,我望着佩玉不知说什么?
“衣依,我们出去走走。”佩玉起身挽起我的手臂。
“哎……外面冷,还是我走吧。你们在屋里谈。”小芳终于识趣地走了。
“你这个室友还好吧?”佩玉看着小芳的背影问。
“还行。”我望着突然间很拘谨的佩玉,感到陌生。
“衣依,厂里传……”她吞吞吐吐地似问非问的自己先红了脸。
“哼,你相信我妈的话,相信谣言?”我生气地问。
“我怎么会相信谣言吗?但是我又不知道真相,我相信你的人品。”她有些扭捏地说。
“哎……,唐山大地震你知道吧。地震后半个月,清风镇下了场暴雨,我住的房子被泥石流冲塌了,我是被村民们从废墟中挖出来的,当是我的一只腿被压断了。送到临江医院抢救,我很幸运,我们的带队干部因为这个原因给我办了免证。茂雷我给你说过吧,他是我们村的回乡知青,他一直喜欢我,后来他当兵,我的腿压断后,他一听说就马上请了探亲假回临江。他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说,他父亲是临江棉纺厂的政工科长,棉纺厂将招几百个新工人。他要帮助我参加工作,并且要我答应做他的对象。但我拒绝了,他虽然痛苦,但还是愿意帮忙。
他走后,九月九日,我的腿基本恢复了功能,我拿着他给的纸条,找到他家里,就在那一天,他父亲在厂里突发脑溢血,厂里来人通知他母亲,我跟着她一起到了医院。他家的情况特殊,三个子女都在部队,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自然会留下来帮助他母亲。
你知道,当时全国人民都陷入悲痛中,所以我继续陪伴他母亲。自然那几天我就有回家睡觉。眼看我要调到省歌舞剧团工作,我妈就起了坏心,写了诬告信,我现在省上调不去,连宣传队都呆不下去了。”
“你妈太坏了。我们到厂里把事情说清楚呀……”佩玉拉起我就走。
“哼哼,没用,前几天我还因为这事被人扔石头,气愤之下痛揍了那个扔石头的女子,结果我被口头警告。我……哎。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你来了,我不再孤单,上天给了我慰藉。”我握着她的手真诚地说。
“对,衣依,这个世界没有过不去的坎。你那么聪明,总会有出头的日子!”佩玉恢复了她的本性。
“衣依,出去转转,我也该回寝室了。”
“好。”如今,我的身影一出现,就会招来人们的异样的眼光。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这个上万人的女人工厂,当然是戏连戏,而当下厂里最大的戏就是我了。
妈戮中了女人最敏感的神经,女人的作风问题,从古至今都是女人们最喜欢谈论的话题。而我因为在国庆庆典上的出色表演,被省歌舞剧团唯一选中的人才,就象神一样地在厂里受到膜拜,一下子被妈拉下神坛,扔进了十八层地狱。佩玉挽着我的手臂在通往她的寝室漫步。
“嘿,快看,那就是衣依,那个女人……我呸,白长了一张好皮。……”
“嘿和她一路的好象是新来的……”
“一路货色……”有些人故意提高声音让我们听。我不想捂住耳朵,但也不想去理会那些无聊之人。
“衣依,我送你回去。”佩玉看着我难过地提议。
“好吧,我也许会影响你……”我没想到她会在乎那些话。
“不,我绝没那个意思,我是怕你难过。”佩玉望着我的脸,把我的手拉得更紧。
“行,我回去了,反正在一个厂里,随时都可以相见。”我掰开了佩玉的手。“呃,不行,我送你回去,你到了寝室我才放心。”佩玉又拉住了我的手。
“呵呵,我们这样送来送去,要送到什么时候?”我笑了,我看到了佩玉的真诚。
短短几天时间,关于我的谣言越传越难听。到元旦演出的时候,我一上台,底下就传出一浪高一浪的叫声,闹声,间杂着婊子,女流氓的辱骂声,声浪盖过了乐曲声,演唱声。突然间,不知谁扔了一个烂桔子在台上,我快速地闪过身子,内心里充满了恐惧。“滚下去,滚下去,流氓……”又是一阵吼叫声,伴随着更多的东西往台上扔来,我东躲西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全身发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你不是,唱下去,唱下去,唱完了你就是英雄,你就会从邓蒂斯变成基督山。
在一片混乱中,宣传队队长上台拿过了话茼。“同志们,请安静,请安静。扔东西,骂人都是不文明的表现。衣依同志在我们宣传队的表现非常优秀,没有任何作风问题。下面请衣依继续演唱。我把头昂得高高的,仿佛是天下无双的女王,上台重新拿起话茼。在一片混乱中我终于唱完了。
一下台,佩玉就递给我一杯热热的茶水和她温暖的笑容。
“衣依,元旦怎么过?”一放假佩玉就跑到我寝室来了。
“陪我到钱家湾给外婆扫墓,行吗?”我看着她问,在这样的时刻我太想念外婆了。
“行,到哪里我都陪。”她爽快地答。
“也许要在乡下住一晚,你怕不怕。”我进一步地问。
“怕啥,我又没你那样的妈!”
“我,我……”我语塞了。
七七年元旦,我们为了节省车费,决定步行五十里到钱家湾。我用节省的车费钱给舅舅买了一瓶老白干和外婆的香烛纸钱。
自从舅舅把我们赶走后,我们没有再到过钱家湾。七年,七年后重返故地,我心潮起伏。不自觉地摸了摸被狗咬过的伤疤。
舅舅的大门上贴了两个大大的喜字,嘿,舅舅结婚了。大门墙上挂了六串红艳艳的干海椒。
我上前去敲门,门自己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
“你,钱立,钱立……”她扭头朝屋里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