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林盛默一个激灵,他酒醒了大半,看着自己身上的女人衣服湿了个透。
一盆冰水“哗啦”一下子从头扣下来。
房间的门被大推开,那人逆着光站在那里,语气沉静,怒意却能听得清清楚楚,“滚,不然我报警了。”
那水里一堆冰碴,掉到林盛默身上,林盛默冻得浑身发抖,他勉强坐起身把女人推开。
门外脚步声嘈杂得厉害。
那人深吸一口气朝赶过来的酒保道,“你怎么做事的?我说了多少次?这是酒吧,不是宾馆!”
“幸姐,”一姑娘脆生生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她跑得气喘吁吁,“对不起!我马上处理!”
女人被几个服务生随意遮了个毛巾带了出去。
那姑娘语气里有怒意,扬过来一条毛巾甩到林盛默脸上,“站起来,然后赶紧走!要跟你女朋友卿卿我我就去宾馆,别在这儿!”
林盛默晕乎乎地点点头,他伸手去扶茶几,摸了半天按住一角却怎么也起不来。
这一下一下的像是王八翻身,那姑娘一下没忍住,笑了一声转瞬又觉得不妥,寻思着搭把手,却被酒气熏得退避三里。
“我去,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她吐槽了半天,门外那人的声音微微抬高传了进来,“齐月你处理完了吗?!”
“马上马上。”齐月一咬牙去馋他胳膊,“唉!幸姐您别急,小的这就把这人给您抬出去!”
林盛默被拖拉着,腿越来越疼,齐月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没拖到门口她先不干了。
“不行不行太沉我拖不动。”齐月碎碎念一会儿,低头不经意间看到他腿上黏糊糊的,伸手一抹,鲜红的,还是新鲜的。
“我滴娘啊!”齐月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出全身最大力硬是给他连拖带拽了出去。
林盛默眼睛忽地触及到了光,他下意识地抬手,却看见那缕栗色的发映在欧式吊灯下,散出暖暖的金色。
那人微微抿着唇,似乎在苦恼,唇角没有他熟悉的笑。
倒是林盛默傻呵呵地笑了,还笑出了声,这下痛觉和困意全部席卷而来,他刚对上那人目光就“咣当”一声倒在地上,打起了小呼噜。
“幸姐,幸姐,老板娘…苏幸!”
齐月快跳三尺高的时候苏幸终于有了反应。
齐月看着她的脸,她发誓自从她认识苏幸以来没见过她脸色如此复杂过,眼底光影变换得非常快。
许久又许久,她似说服了自己一般,蹲下身,伸出手撩了撩林盛默的刘海,她转过头朝忙碌的酒保道,“麻烦帮我把他抬进我房间去,顺便备瓶醒酒药,我守着他。”
齐月撇撇嘴,但她看到苏幸眼底深邃又不好多说什么。
夜深了。
林盛默干呕着从梦里醒过来时,窗边已是泛起了一抹鱼肚白。他身上盖着软乎乎的被子,被子上一股阳光的味道,闻着让人安心。他勉强抬起胳膊,转过头,却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
醉酒后迷迷糊糊的印象让林盛默惊得彻底醒过来,他猛然坐起身下了沙发,双脚刚一触地,林盛默就发觉两条腿膝盖部位都被缠了纱布,有股药味飘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环顾一周,却发现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眼前这个房间虽然是卡拉OK包房的装横,却多了很多生活气息,就比如那扇窗,紫色的轻纱窗帘,还有电视机上沙发背上都挂着纺织的蕾丝边。
他看着面前的茶几,拉开底下的两面抽屉,一面里空无一物,另一面里却放着个断了翅膀的鸟玩偶。
那只玩偶很旧很旧,破旧得已经无法再修复,黑色的头,亮红的尖喙,黑边点缀的洁白羽翼,是逼真类的玩偶。
只不过他不知道这叫什么。
林盛默合上抽屉。他头因宿醉疼得厉害,找了一圈看见小沙发边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拿过来费力穿好后沿着欧式旋转楼梯下了楼。
底下的灯灭着。林盛默环顾一圈,就看见那人发松软地垂落到吧台上。
她坐在吧台椅上,头压在交叠的双臂上,在吧台桌上睡得香甜。
林盛默轻步走过去,见她的手边放着一瓶醒酒药,脚边还摆着没开封的一箱八宝粥。
林盛默鬼使神差地坐到她身边去。
他手微微一伸,去碰她额前的碎发。
他这么一动自己心里也漏了一拍,林盛默收回手乖乖坐好,眼神却没闲着,环顾着这家打着咖啡店招牌的酒吧。
吧台后有一面巨大的橱窗,里面摆放着各种名贵的红酒,室内的装横则像极了咖啡厅,一切都是柔和的英伦风。
林盛默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一大男人被人非礼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那种无法反抗的无奈让他感觉到了羞辱和坠入深窟般的绝望。
但水深火热之中,有人逆着光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劈头盖脸的冰得他嘴唇发紫。
林盛默正想着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为好,椅子“吱呀”一转。
一声极其清脆的声响,伴着他肚子“咕噜噜”的声响交替响了起来。
他立马像只警觉的兔子一样直起身子竖起耳朵,暗戳戳地去看苏幸的反应。
那个栗发的姑娘像只猫一样蹭了蹭胳膊,赖了一会儿,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林盛默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幸睡意朦胧,她勉强直起身子,下意识地将醒酒药往他这边推,“…头疼吗?自己看着剂量,用这个能缓解不少。”
林盛默手里紧握着那瓶醒酒药,沉默着,点了点头。
“饿的话有八宝粥,我叫店里的人帮忙买的,觉得凉的话我帮你去烫一下。”
林盛默“嗯。”了一声,他侧过头去看苏幸,苏幸眼睛还没睁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跟他轻声说着话。
两人沉默一会儿,林盛默忽地声音低沉着开了口,
“老师,对不起啊。”
林盛默这句话说出来一点都没费力,喝了醒酒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对不起苏幸。
“觉得对不起我?”苏幸微微笑着,林盛默看着她的笑,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意味。
苏幸半清醒过来,她跳下吧台椅,蹲下身扯开八宝粥的包装盒,拿出来两瓶去热,“那就下周把《逍遥游》好好背了。”